大同,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与雷公山的巍峨身影交相辉映,共同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沧桑巨变。
李岩轻轻挥手,示意荆茂成、李虎、李玄等人退下,转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挚与信任,对刘宗敏说道:“将军,您初来乍到大同,或许还未曾耳闻此地近期所经历的惊心动魄。但请您相信,一旦您了解了事情的全貌,以您那超凡的智慧与远见,定会认同末将的观点——我们绝不应轻易对大同发起攻击。”
“哦?”刘宗敏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此地究竟有何隐秘?”
李岩面色凝重,缓缓开口:“就在半月有余之前,一股前所未有的强敌——近二十万建州女真铁骑,如潮水般突破了边防,直指大同而来!”
“什么?!”刘宗敏闻言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万建州女真?”
对于建州女真,刘宗敏并不陌生。他们的凶悍与强大,在与大明边军的无数次交锋中早已声名远播。即便是那支曾让义军吃尽苦头的大明边军,在建州女真的铁蹄之下也显得不堪一击。
“正是。”李岩语气坚定,再次确认了这一惊人数字,“二十万建州女真,无一虚言。”
“你休要骗我。”刘宗敏脸上写满了怀疑,“若真有二十万建州女真进犯大同,他们此刻何在?大同城又怎会仍在官军之手?”
“这正是末将要向将军详述之处。”李岩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那二十万建州女真虽来势汹汹,却在大同遭遇了一位名叫沈槯的将领。沈将军以非凡的智勇,不仅成功挫败了建州女真的攻势,还歼敌近五万之众!建州女真无奈之下,只得兵分两路,一路留下三万人继续围困大同,另一路则主力尽出,直扑燕京而去。”
刘宗敏依旧心存疑虑:“那留下的三万建州女真呢?”
李岩答道:“就在将军抵达之前,末将与沈将军携手,已将这三万敌军彻底歼灭。将军若有所疑,大可询问山上的每一名将士,他们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兵器,以及那八千匹战马,皆是我们从建州女真手中缴获的战利品。”
刘宗敏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李岩,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李岩,你竟与官军联手?”
李岩连忙澄清:“是与沈槯合作,而非与整个官军为伍。沈槯的军队,与其他官军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不为朝廷所驱,而是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欲在这乱世中坐地称王,成为一方诸侯。因此,末将才斗胆建议将军,莫要急于与沈槯为敌。有沈槯在大同坐镇,对我们陕西义军的发展壮大,实乃一大助力。”
刘宗敏闻言,心中不禁对李岩刮目相看。他虽是个粗犷的武人,但并非毫无心机。李岩敢于公然与沈槯合作,且军中无人反对,这无疑意味着李岩已牢牢掌控了这支军队,原本属于革左五营的将领们,恐怕已所剩无几。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宗敏不禁暗自思量:要从李岩手中接过这支军队,恐怕并非易事。若操之过急,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以他带来的五千人马,无论如何也难以与李岩麾下的两万精兵相抗衡。
于是,刘宗敏爽朗一笑,紧紧抱住李岩的肩膀,朗声道:“李岩兄弟言之有理!既然沈槯这家伙有心割据一方,我们暂且放他一马。我们先回陕西,攻下平凉、庆阳、延安三府,再图西安,如何?”
李岩点头赞同:“平凉、庆阳、延安及西安,自然是我们必取之地,但时机尚未成熟。如今军粮已备,山上的粮食足以支撑我们度过这个荒年。因此,当务之急乃是抓紧练兵,尽快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
“对!练兵乃当务之急!”刘宗敏大声附和,随即又试探性地问道:“李岩兄弟,要不你就别去河南了,留在陕西帮我练兵如何?”
李岩摇头苦笑:“大王有召,末将岂敢不从?待返回米脂交割完军务,我便会启程前往河南。”
刘宗敏闻言,心中虽有不舍,却也只能无奈地点头:“那……李岩兄弟,你何时启程?”
“交割完毕,即刻动身。”李岩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大同,总兵行辕之内,气氛凝重而庄严。沈槯与甄士道正就当前局势深入交谈,忽闻脚步声急促,张和尚步入行辕,向沈槯恭敬地抱拳行礼:“将军,您找我?”
沈槯轻轻摆手,示意张和尚落座,随后问道:“和尚,荆茂成可曾前来寻你?”
张和尚点头确认:“正是,荆茂成将军说明日他们便要拔营返回陕西,特意前来与我道别。”
沈槯微微颔首,话锋一转:“城外流贼抢劫之事,他可曾提及?”
张和尚回忆道:“提及了,荆将军说新来了一位名叫刘宗敏的将领,似乎有意夺取李岩的兵权,城外抢劫之事便是刘宗敏部众所为。”
甄士道闻言,眉头紧锁:“将军,刘宗敏乃李自成麾下头号猛将,若闯贼对李岩心生疑虑,我们之前给予李岩的支持岂不付诸东流?刘宗敏未必会领我们的情。”
沈槯淡然一笑:“养贼嘛,养谁不是养?关键在于如何利用。”
甄士道接着问道:“那李岩是否会乖乖交出兵权?”
沈槯摇头苦笑:“此事难以预料,但只要他们返回陕西,最终谁掌兵权于我而言并无大碍。目前我最担忧的是京师的安危,一旦京师有失,皇上若有不测,大明恐将立刻陷入动荡。”
甄士道神色凝重:“将军之意,是要出兵解京师之围?”
沈槯长叹一口气,答非所问:“现在还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甄士道一脸困惑,他隐约感受到沈槯似有出兵之意,却不明其动机,更不解“现在还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这句话的深意。
在甄士道看来,沈槯的根基尚浅,若大明此刻陷入四分五裂,沈槯将难以立足。固守大同,最终或被建奴吞并,或被李自成消灭,生存空间极为有限。
沈槯沉思片刻,霍然起身:“有才,即刻去办两件事。”
甄士道连忙应声:“请将军吩咐。”
沈槯道:“其一,大同镇各卫、所、堡全部裁撤,所驻卫所军亦就地解散。这些军队对外不能御敌,对内却常扰民,裁撤后反而能减少麻烦。隶属各卫所的军户一律转为百姓,归入大同府管辖。”
甄士道点头:“裁撤卫所军不难,但那些守备、千总、把总如何安置?”
沈槯道:“先让他们回大同,暂由赵六斤看管。”
甄士道又问:“那客兵和募兵呢?”
沈槯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客兵愿回原籍者,发给路费遣散;愿留下者,挑选精壮之士转为募兵,再从大同民壮中招募壮丁,凑足八千人,组建长枪营和辎重营,作为火器营的辅助。”
甄士道应声:“卑职即刻去办。”
望着甄士道匆匆离去的背影,沈槯不禁摇头叹息。他深知,自己手下可用之才匮乏,甄士道既要管理兵器作坊、火药局,又要负责裁撤卫所军及招募民壮,实在分身乏术。
然而,沈槯也深知,大同乃文人贫瘠之地,急切间难以延揽到合适的人才。他只能寄希望于未来,期待有更多有志之士加入他的麾下,共同为大明的未来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