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外,小山之巅,多尔衮及其麾下将领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声震得心头一颤,纷纷抬眼望去,只见缺口处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汉军八旗的勇士们竟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哀嚎连连,血肉之躯在爆炸的余波中支离破碎,几面沉重的橹盾如同断翅的风筝,在空中无助地翻滚,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尘埃之中,这一幕震撼人心,足以证明那爆炸之力的恐怖绝伦。
“这……这是何物所致?”阿济格惊愕之余,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他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红夷大炮那毁灭性的威力,但随即又自我否定,“难道是大同城中藏有我们未知的红夷大炮?可这距离,这角度,怎么可能!”
多尔衮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般射向身旁的佟养姓,那眼神中既有质问也有不解。“佟大人,你可曾见过此等景象?莫非是你的炮营失手?”
佟养姓连忙躬身,诚惶诚恐地答道:“王爷明鉴,奴才的炮营虽装备精良,但红夷大炮即便五炮齐发,亦难有此等震撼之效。此等威力,绝非红夷大炮所能及。”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际,和硕卓哩克图亲王班克图挺身而出,他的声音在喧嚣的风中显得格外坚定:“摄政王,臣下曾亲眼目睹过沈槯火器营龙王炮的威力。一颗龙王炮或许微不足道,但若是数百、乃至上千颗同时引爆,其威力足以撼天动地。三不剌川之战,臣下便是败在了这龙王炮之下,至今记忆犹新。”
“轰轰轰……”话音未落,缺口处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是天神之怒,将大地都震颤了。滚滚烟尘中,汉军八旗的将士们四散奔逃,哭喊声、求救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张廷柱与李永芳见状,不得不忍痛下令撤退,原本四千人的队伍,此刻已折损近半,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战场上留下一片狼藉。
多尔衮望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今日之败,非战之罪,而是敌我双方在火器上的巨大差距所致。龙王炮的出现,无疑给这场攻城战增添了太多的变数,也让他对沈槯这个对手,有了更深一层的忌惮与敬畏。
深夜,总兵行辕内灯火通明,沈槯与甄士道对坐案前,氛围凝重而沉重。尽管白日里连获两捷,他们的脸上却丝毫不见胜利的喜悦,反而被忧虑的阴云笼罩。案上那张薄薄的纸张,记载着今日战役的残酷代价——弹药消耗殆尽的紧迫现实。
甄士道细细核算着,手指间流露出几分无奈:“两战之下,我军虽英勇,却也耗去了一万五千发纸壳弹与一千五百颗龙王炮,而建奴伤亡,顶多不过五千。如此算来,每五发子弹、每颗炮弹方能换取一敌之命,实是令人痛心。”
沈槯的眼神深邃,沉声问道:“库中储备如何?”
甄士道叹息道:“纸壳弹尚余十万,龙王炮约有一万五千余颗。以今日之消耗估算,不过支撑七日,杀伤建奴三万五千而已。七日之后,我军便只能倚仗血肉之躯,与敌硬碰硬矣。”
沈槯眉头紧锁,追问:“火药呢?有无库存可支?”
甄士道面露苦色:“木炭、硫磺尚算充足,唯硝土已尽。原派工匠外出采购,不料流贼突至,建奴亦随之而至,工匠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沈槯沉思片刻,提出策略:“若能让建奴集中兵力猛攻缺口,龙王炮与火枪之威必将倍增。”
甄士道点头,却又忧虑:“理虽如此,但若建奴分散兵力,多面进攻,则弹药不日即尽,杀伤亦有限。”
沈槯摇头,目光坚定:“建奴必不会分兵。城墙高耸,乃其攻坚之难,既已破缺,自当全力利用,不会轻言放弃。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而建奴之思维定势,短期内难以改变。”
言及此处,沈槯语气转厉:“我等不可久拖,需速战速决。需设一计,激怒建奴,迫其全力猛攻缺口,方能一战而定乾坤。”
甄士道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激怒建奴,易如反掌。将军可命人将建奴尸体悬于城头,施以鞭笞、剥皮之辱,甚至泼洒污秽之物。建奴崇尚勇武,对战死之族人格外敬重,此等行径,必令其怒不可遏。”
沈槯虽觉此法残忍,却也认同其效:“多尔衮非轻率之人,此举能否奏效?”
甄士道冷笑:“将军有所不知,建奴军制复杂,多尔衮虽为摄政,亦难独断。军中勇士众多,一旦被激怒,多尔衮亦难压众怒。我等只需挑动群情,大局自定。”
沈槯点头,眼神中闪过决绝:“既如此,便依计行事。速战速决,方能保我大同安宁。”
在那一场未得许可便擅自撤退的风波之后,石廷柱与李永芳的名字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几乎被建奴贵族的愤怒之火吞噬。若非多尔衮以雷霆之势出面力挺,二人恐怕早已步上耿忠明等人的后尘,成为权力斗争下无辜的牺牲品。这场风波,虽在多尔衮的安抚下逐渐平息,却如同阴霾般,悄然在二人心间投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多尔衮深知人心易变,尤其是经历了如此变故的将领,更需小心安抚。于是,他召集了智囊团中的范文程与宁完我,共商对策,以稳军心。
范文程,以其敏锐的洞察力,首先开口:“主子,石廷柱、李永芳二人,虽因惊弓之鸟而心生畏惧,然其忠诚之心,犹如磐石,不可轻疑。他们深知,背叛之路,无异于自掘坟墓。”
宁完我亦点头赞同,言辞恳切:“奴才亦深信,此二人对大清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望主子明察秋毫,勿让谗言蒙蔽圣听。”
多尔衮闻言,眉头稍展,心中疑虑略减,轻叹道:“看来是本王过于谨慎了。”
然而,话锋一转,范文程似有话未尽,犹豫片刻后道:“主子,另有一事,奴才斗胆进言。我大清之军事制度,确有待完善之处。譬如,重大军务需八旗旗主共议,此法虽显民主,却易延误战机。兵法云:兵贵神速,战机瞬息万变,岂能坐而论道?”
宁完我闻言,亦是深有同感,补充道:“正是如此,军中若多头指挥,意见不一,必生混乱。况且,若真遇紧急,又该听谁号令?”
多尔衮闻言,沉默片刻,心中波涛汹涌。他何尝不渴望独揽军权,但现实却是荆棘满布。岳托与他并列为摄政王,而济尔哈朗更是高悬于上的首席摄政,这让他在权力斗争中不得不步步为营。
“此事本王已心中有数。”多尔衮终于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切记,今日之议,仅限于此室之内,不可外传。”
“喳!”范文程与宁完我齐声应诺,心中皆明了多尔衮的雄心与隐忍,也暗自为能辅佐这样一位主上而感到庆幸。
夜色渐深,行辕内的烛火摇曳,映照出多尔衮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以及他眼中闪烁的,对未来的无尽憧憬与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