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槯轻轻从锦囊中拈起一根火药卷,目光中闪烁着惊异与赞赏,转向嫩娘,语调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就这东西?”
嫩娘的脸庞被夕阳染上了一抹绯红,分不清是羞涩还是兴奋所致。她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小婢觉得传统方式填装火药既繁琐又危险,便斗胆尝试了这法子。”
沈槯的脑海中仿佛有灵光一闪,却又如雾里看花,不甚清晰,他不由自主地追问:“是怎样的法子,竟能如此巧妙?”
嫩娘详细解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小婢用牛皮纸裁制,先卷成与枪膛相匹配的圆柱形,以浆糊固定。纸卷内先填入火药与铁弹,两端封口,并在外壁涂上油脂,以便顺滑地压入枪膛。待纸卷到位,再以细铁丝从药门穿入,轻触纸卷,使少量火药溢出连接药门,如此便能迅速完成装填,安全又高效。”
沈槯闻言,恍然大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不正是历史上那划时代的纸弹壳雏形吗?它的出现,预示着火器技术的一次飞跃,让火枪的射击速度得到了质的飞跃,真正将冷兵器时代推向了热兵器的怀抱。
“嫩娘,你简直是天纵奇才!”沈槯情不自禁,双手不由自主地捧起嫩娘那泛红的脸颊,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随即爽朗大笑,“你这一创举,实乃我军之福,国家之幸!”
嫩娘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惊得面红耳赤,如同受惊的小鹿,低吟一声,便匆匆逃离了现场,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小莱子与吕六相视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对这段“佳话”的默契与调侃。他们深知,像嫩娘这样聪慧可人、又常伴将军左右的女子,成为将军的心上人,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陈圆圆则以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注视着沈槯,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思绪万千。
沈槯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连忙收敛笑容,转向陈圆圆,试图解释:“圆圆,你误会了,方才只是我一时激动,并无他意……”
陈圆圆轻轻一笑,打断了沈槯的话,那笑容中既有宽容也有调侃:“将军何须多言,妾身自是明白。”
正当沈槯尴尬不已时,柱子适时出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氛围:“三爷,魏大人携山西名医柳叶子再次造访,欲为三爷诊病。”
沈槯一拍脑门,恍然记起自己还“病重”在身,连忙吩咐道:“吕六、小莱子,速速准备,务必按照李老爹的吩咐,不可有丝毫懈怠。圆圆,你也随我回房,让神医瞧瞧。”言罢,他故作虚弱状,望向陈圆圆,戏谑道,“你看,我这副模样,是不是得你哭得梨花带雨,才显得应景?”
陈圆圆被沈槯的玩笑逗笑,眼中的柔情更浓,轻声道:“将军莫闹,快些随我去吧。”
沈家大院的内院,先前的一番喧嚣已归于平静,只余下偶尔传出的低泣与沉重的呼吸交织成一种莫名的氛围。当大同知府魏大本携同山西名医柳叶子踏入沈槯的暖阁时,一切已井然有序,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抑。
暖阁之内,药香浓郁,几乎要凝固成实质,与沈槯那张蜡黄中夹杂着青灰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他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唯有偶尔传来的微弱呼吸声,证明着他尚在人世。陈圆圆与嫩娘分立榻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那份哀伤,几乎要溢出这小小的空间。
司礼监与兵部、五军都督府的急件如同催命符一般,已在大同府衙静躺半月有余,而沈槯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且病情日益沉重。魏大本已不是第一次因公文之事探访沈府,前两次均因沈槯病势沉重而未能完成交割,这让他心中倍感压力。
此次,魏大本带着柳叶子神医而来,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他深知,沈槯的病情若再不见好转,不仅自己交不了差,更恐有负皇恩。他缓缓步至榻前,轻声呼唤:“驸马爷,魏大本特来探望。”
沈槯仿佛从梦中惊醒,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人影模糊一片,他努力聚焦,却错将魏大本认作了宫中的张公公,声音沙哑而含糊:“啊?张公公……”这一误认,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心生悲凉。
魏大本见状,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转向陈圆圆道:“夫人,我已请来柳神医为驸马爷诊治,请让柳神医为驸马爷把脉吧。”
陈圆圆闻言,强忍悲痛,向柳叶子深施一礼,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有劳柳神医了。”
柳叶子,这位年逾五旬、医术高超的神医,回礼后沉稳地走到榻边坐下,打开药箱,取出所需之物。陈圆圆小心翼翼地将沈槯的右手从被褥中移出,柳叶子则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搭在沈槯的手腕上,闭目凝神,开始仔细诊脉。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柳叶子手指轻触脉搏的细微声响,每个人都屏息以待,希望这位神医能带来一丝转机,让沈槯的病情有所好转,也让这压抑的氛围得以缓解。
不消片刻,神医柳叶子的面容骤变,神色凝重,仿佛窥见了不同寻常的病症深渊。
魏大本见状,心头一紧,连忙低声询问:“柳神医,敢问驸马爷的病情究竟如何?”
柳叶子缓缓松开把脉的手指,目光深邃,轻声提议:“魏大人,此事复杂,能否借一步详谈?”
魏大本闻言,立刻向陈圆圆投以歉意的一瞥,随后陪同柳神医退出暖阁,步入一旁静谧的偏厅。待门扉轻合,隔绝了一切窥探的目光,他才急不可耐地问道:“柳神医,请您直言,驸马爷的病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柳神医轻叹一声,眉宇间满是困惑与不解:“魏大人,老朽行医数十年,今日所遇之脉象,实为罕见。驸马爷的脉息如同潮汐,忽隐忽现,既非寻常之沉迟数实,亦非单一之病症所能解释。观其面色,黄中带青,舌苔厚重而黄,口气更是异于常人,指甲色泽亦透露出不祥之兆。种种迹象,似预示着生机渐微,然观其言行举止,又觉生命力依旧顽强,此中矛盾,实乃医家之大惑,令人难以置信。”
魏大本闻言,面色大变,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沈槯的身份非同小可,既是皇家驸马,又关乎长平公主的安危与皇室颜面。此刻的病情诊断,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朝堂波澜,甚至危及自身仕途。
在权衡利弊之后,魏大本决定采取最为稳妥的措辞,再次提笔上奏:“臣禀陛下,驸马爷近日不慎再染微恙,致使行动多有不便,需静养调理,以待康复。”字里行间,既未直言病情之重,也未隐瞒驸马爷之现状,力求在尊重事实的同时,也维护了皇家的尊严与体面。
然而,这份奏章背后,却隐藏着魏大本深深的忧虑与无奈。他深知,这样的处理方式虽能暂时平息风波,但沈槯的真实病情,以及由此可能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仍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沈槯的暖阁内,随着魏大本与柳神医离去的脚步声渐远,沈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猛然从榻上翻身坐起,急促地呼唤道:“嫩娘,速去打水,越快越好!”
嫩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却迅速收敛,乖巧地应道:“将军稍候,婢子早已为您备妥。”说着,她轻盈地走到一旁,将一只精致的瓷碗递至沈槯手中,碗中盛着清澈的漱口水,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用以掩盖那刻意营造的恶臭。沈槯接过,毫不犹豫地倒入口中,一番咕噜作响后,方觉口腔内的异味稍减,不禁皱眉道:“这味道,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陈圆圆此时已端着一盆温热的水步入暖阁,她细心地将毛巾浸入水中,轻轻拧干,温柔地劝慰道:“相公,且让妾身为您净面,这番模样,连自己都吓着了呢。”沈槯接过毛巾,轻拭面庞,心中暗自祈祷:“但愿李老爹的妙计能瞒天过海,让那柳神医也束手无策。”
“说起来,李老爹的医术当真了得。”陈圆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敬佩,“他竟是名医李时珍的后人,难怪能解那等疑难杂症。”
沈槯闻言,不禁愕然抬头:“李老爹竟是李时珍的后人?此事我怎从未听他提起过?”
陈圆圆浅笑嫣然,解释道:“李老爹性情淡泊,不慕虚名,若非我偶然间在他医书中瞥见‘李时珍’三字,亦不知此中渊源。他老人家医术传承自先贤,自然非同凡响。”
沈槯闻言,恍然大悟,点头赞道:“难怪他能妙手回春,连宸妃海兰珠那般重症都能治愈。那女子,确是倾国倾城之姿,与圆圆你相比,亦是各有千秋。”提及海兰珠,沈槯的思绪不禁飘远,脑海中浮现出她绝美的容颜与曼妙的身姿,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遗憾与担忧。
“宸妃之事,确是令人唏嘘。”陈圆圆轻声附和,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愿她此刻已安然无恙,远离纷扰。”
沈槯收回思绪,深知自己肩负重任,不可多作他想,遂振作精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而暖阁之内,一股温馨而又坚定的气氛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