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蝉的决定让权湘美既心疼又欣慰。
心疼是因为希蝉的世界里只有父母,万事皆以父母为重,以至于对爱情还毫无感知;
欣慰是因为希蝉乖巧懂事,认为父母对她这么好,她应当只做对父母亲有利的事。
权湘美轻抚希蝉的背,心想既然女儿认定了风生,那做娘的就只能全力支持并办好这门亲事了。
而风生从倚云阁出来后,便去找安宁和玄英夜游中书府。
这两丫鬟是他最好的玩伴,可谓情同手足。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到处乱逛,恰逢府门外一群壮汉正在往花园里搬运冰砖,风生猜想这是要做冰棍吗?
出于好奇,三人也跟随他们来到了花园。
“少爷,你听没听说希丹的事?”玄英忽然停住脚步,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听说了,他是我的表哥,死于四岁那一年上,不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们知道吗?”
“死于北冕病。”
“啊?”
风生知道,北冕于今年早春又卷土重来,这是一种只有小孩才会得的病,死亡率近半。
南音城每到早晨开城门时,常常出现骇人景象——无数马车拉着一口口小棺材出城水葬。
穷人家则是用草席一卷,再小点的孩子甚至塞进坛子里密封起来就完事了。
当年希丹居然栽在这病上,可谓是飞来横祸!
玄英小声说:
“我听说希丹死后,姑老爷仍对其念念不忘,不惜重金打造冰棺,每月从犀牛岭运来数吨冰砖,将遗体封于冰里,眼下这些冰砖应该就是给他的。”
风生一惊:“可舅舅为何要强留希丹遗体,越是这样不就越放不下么?”
“我想,姑老爷希望有朝一日能遇到高人,令希丹重新睁开眼睛吧。”
“哪有起死回生这种事。”
“听说云隐寺的六大法师会回魂术,反正希丹已是死者,法术若是成功那就赚大了,即使不成功也不会再失去什么,因此姑老爷想赌一把。”
“如果六大法师真会起死回生术,那为何拖到现在他们还没来作法?”
“这倒是个问题。”
“所以你们都是听谁说的,靠不靠谱啊?”
“我们是听半夏说的,半夏听有福说的,有福又是听这边的伙夫说的。”
“这么多人传来传去的话,能信?”
“说不定希丹已经只剩骨架子了,大法师们无法回生,反正少爷你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起去。”
安宁一直没说话,一听到要去看尸体,吓得直摇头。
“你们不陪我,我害怕呀。”
玄英想了想:“那我陪你吧。”
“走!”风生说完撇下安宁,拉着玄英往花园走去。
二人跟着这几十号人来到一处清凉瓦舍,只见他们叮呤哐啷地将这些冰砖推运至地下冰窖。
玄英紧紧拽住风生的袖子,风生吞了吞口水,冰窖里低温又昏暗,使人脊背发凉。
领头人正拎着灯笼,指挥着几个彪形大汉将冰砖抬进冰棺,在换冰砖的时候他一直嚷嚷着轻点,别蹭破大少爷的皮。
工人们见到风生和玄英,并未驱赶,他们只想拿钱、干活、收工即可,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俩在这儿走动。
风生和玄英相互扶着,哆哆嗦嗦地靠近冰棺,终于,他们看清楚了希丹的样貌——冰块之下躺着一位身穿小寿衣、头戴瓜皮帽、通体紫灰、皮塌肉陷的小男童。
风生顿时寒毛矗立,玄英感到一阵反胃!
二人吓得大叫,手拉手的从瓦舍里跑了出来。
玄英惊魂未定,一头扎入风生怀里叫,双脚还不停地使劲踩地。
这可把安宁乐坏了,笑得直不起腰。
而这一幕恰巧也被希蝉撞见,她刚辞别父母,从正房出来,途经花园,一眼便看到玄英往风生怀里钻。
希蝉的第一反应是非礼勿视。
下一秒她便停住脚步,心想: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那么风生便是我的未婚夫婿,我是不是不该容忍这种事情?
想罢,希蝉带着一众丫鬟们来到跟前。
梳音上前质问:“二少爷,你们俩为何会抱在一起?”
“你们怎么来啦?”
“问您话呢。”
“因为刚才看到了希丹表哥,玄英被吓坏了,就扑我怀里了。”
“二少爷,男女授受不亲,做主子的要有个做主子的样,做仆人的也要有个做仆人的样,否则别人会说闲话的,这不利于您的名声。”
“我和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玩耍,也没见别人说我闲话呀。”
“小时候自然不会,但长大了便会的。如果闲话传开来,不仅对二少爷名声有损,而且对我们家小姐也不利。还望二少爷下不为例。”
“怎么个闲话?”
“比方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类闲话肯定是少不了的。那样一来,您让我们家小姐的脸面往哪搁?”
风生并不知道这桩婚事,顺嘴溜:“可是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惊问传来:“你还想满山跑?”
众人回头一看,权湘美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