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醉香楼中,岑漪躺在顶层的房间中休息。
房间内四处挂满了桃粉色的纱幔,点了个沁人心脾的熏香。
按照岑漪以前的习惯,醉香楼负责人没叫姿态柔美的小倌儿上来献舞助兴,单单叫了京城有名的清倌初词来献曲。
这首曲子音律婉转迂回,由于房中格局设置的特殊,初词演奏间,乐曲自顶棚与外面相连的孔洞传出,又顺着管道传回屋内。
隐约有一种山中回音、空灵动听之感,音律传播回转间,反将曲子的忧愁削弱了一些。
一曲结束,初词双膝触地,行了个楼里的规矩。
“大人,奴去换一把乐器。”
初词乌发被一根简单的绳子系在身后,微微躬着身体退出。
岑漪半眯着眼,被倦意侵袭,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榻上。
昨晚从岑母去追查的亲信直至天亮才回来。
“末隐粉只在一处丛宅子消失,我们暗中潜入宅子找了,再没想寻找到末隐粉的踪迹。”
岑母手中最忠心的一批人,一半心思灵活的被安插在各个势力中做钉子,另一半或是在府中做幕僚,或是以属下的身份守在岑母身边。
那些人是前朝就跟随岑母,虽然忠心耿耿,但办事死板遵循旧制,最是不懂变通。
气了一个晚上的岑母听到这个回复,肺子都要气炸了,瞪着眼睛半天也只能挥手让那几个亲信退下。
初词抱着一把琵琶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倌儿模样的男子。
“大人,奴为大人献曲一首。”初词抱着琵琶眉眼低垂,任由发丝垂落在肩上,手指一动,琵琶弦震颤中发出一声凛冽的鸣叫。
这是一首描绘战争的曲子,一会是士兵集结出发斗志昂扬的曲调,一会初词手指动作加快,将战场上两军厮杀,战鼓敲响鲜血四溅的场景描绘的淋漓尽致。
乐曲经过管道传音,将声音放大了不止一倍。
“大人。”跟随初词进来的一黑面男子,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岑漪面前。
“昨晚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岑漪开口询问。
“那边传来消息,影侍在昨晚在大人所说的地点蹲守,那宅子前门无人出入,只有在今早天刚亮的时候出来了一个仆侍打扮的男子。”
那男子说着,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岑漪。
岑漪缓缓打开,却见纸上是一个男子的画像,画上人细眉细眼,可脸上却长满了黄豆大的麻子,身形佝偻,眼神歪斜。
“直至今晚,那宅子正门进出三人,小门进出二十六人,其中正门进出的人没有异常,可小门回来的,只有二十五人,没回来的就是画上的人。”
“影侍分头跟着,画上的人在市集闲逛了几个时辰,进了一个绸缎铺子,又换了一身行装出来,直奔……三皇女府。”
岑漪又打开第二张信纸,上面的人脸上也没了麻子,身形挺拔,眼神正常。
“也不知道谢离什么时候学了这易容的本事…”岑漪低声喃喃,忽然想到什么,苦笑出声,她怎么忘了,谢离曾经可是能随意进出自己的暗室的。
“退下吧。”岑漪闭了闭眼睛,只感觉疲惫。
谢离偷战船图纸做什么?三皇女指使的?
这个想法出现片刻,岑漪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三皇女没地方知道这个消息,女帝战船的事情都是亲口吩咐,所派之人也都是明面上已经死去的人。
岑漪摩挲着手中谢离的画像。
或者他不是偷图纸,而是想找证据,为谢家平反?
岑漪面色古怪一瞬间,想起谢离在她身边,屡次表达谢家冤枉求她帮助寻找证据的事。
可谢家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前朝女帝被逼宫后,抄了谋反的四皇女的府邸,谢家与四皇女互通书信,暗中资助其招兵买马并且为四皇女提供了多个官员的把柄。
这些证据可都是实打实的,岑漪对谢离求助的事情屡次拒绝并且说明原因。
她也不知谢离怎么想的,一直认为谢家是被人陷害,说他母亲是正直清白的人。
“我定会为谢家平反,查出真相。”
回忆里,在岑漪又一次拒绝了谢离时,谢离红着眼睛说。
……
天色黑了,岑漪派叶曲前来知会一声。
“砚郎君,今晚殿下有要事在身,就不用等殿下回来了。”
“啊…”砚安坐在圆桌前,看着面前已经不再散发热气儿的饭菜,有些失落的点点头“麻烦叶侍卫了。”
一旁甘白将赏银塞进叶曲的手里“叶侍卫慢走。”
回头见砚安拿了筷子就要去吃冷了的饭菜,忙上前阻止。
“小郎君,我端下去热一热吧,生冷的饭菜吃着对身体不好。”
砚安一口笋尖吃进嘴里,他在砚府风干了几天的馒头也吃过,现在只是饭菜略冷了,倒没觉得哪里不好。
“不用,帮我备上热水,一会儿我想沐浴。”
甘白点头,出门吩咐给二等的仆侍。
“麻烦通报,我要见表姐。”岑逾白站在漪安院门口,白手上抱着个汤婆子,肩上披着峥西王赏的兔毛披肩。
门口候着的仆侍有点为难。
“表公子,我们殿下今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
府里最刁钻的,就是这位表公子了,不禁经常以世女殿下的准侍郎自居,遇见对他不满的仆侍,非打即骂。
还越过执掌后院的侧王夫卢氏,几次闹到峥西王那里,让还沉浸在女儿受伤的卢氏恼怒不已,想加以惩戒,却被峥西王拦住,训斥他刻薄待人。
卢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在峥西王院子里发了好一通脾气,甚至不让峥西王进院子。
可峥西王不是哄人的主,当即将几个俊俏的仆侍抬举了做侍郎,那些个侍郎也接受到峥西王的示意,请安不来喝茶不去,堵得卢氏只好向峥西王服软认错。
想到这,仆侍见岑逾白瞪眼看过来,忙陪笑找补“等殿下回来,奴便立刻去告诉表公子,如何?”
岑逾白蹙眉,正想离开,却瞧见院子内正房开了。
房门开关间,岑逾白瞧见砚安那张脸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那仆侍厉声开口。
“我要见砚安。”
谷城的时候,那偷簪子的事情没对砚安造成影响。
回京城后,他还庆幸岑漪没有带砚安回来。
谁知不过一个月,那府里的二小姐就拽着砚安到峥西王书房里,口口声声是岑漪的外室。
天知道到从岑逾白瞧见砚安时有多惊讶,原来岑漪早就将砚安接到了京城,只有他还在沾沾自喜,以为岑漪侧室的位置掌握在手中。
所幸的是,不久就传出砚安流产,未娶夫郎,外室偷偷怀孕,这么有损颜面的事情,峥西王当即下了封口令。
岑逾白幸灾乐祸地等了好几天,那砚安还平平安安的呆在岑漪的房里。
又是没有惩罚。
岑逾白都有些不明白了,京城重规矩的世家,这重规矩怎么还分人?
“见,见砚郎君?”仆侍诧异出声,回头看看关上的正房门,又看看岑逾白不好的脸色。
“那奴去通报一声。”说着,慌忙往正房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