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厅上,只见姜皎正同谷虚怀和向只影闲聊。
“稷王殿下,阿灼姑娘。”姜皎起身行礼。
岳疏桐二人亦还礼。
姜皎四处看了看,问道:
“怎么不见竹猗公子?”
在场的人皆一愣。岳疏桐沉默良久,将竹猗已经不在了事告诉了姜皎。
姜皎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没有问事情的原委,只是轻轻道:
“稍后,我能否为竹公子上一炷香?”
“好。”岳疏桐哑声道。
“我还以为姜先生已经回神农山庄了。”段泓道。
“本来一早就该回去的,岂料,宋夫人突感不适,便留我在府中又住了一段时日。如今我已经为宋夫人调养好了,今日便准备启程回去。”
“宋夫人?是宋怀珍姑娘的母亲?”岳疏桐问道。
“正是。”
岳疏桐顿觉得甚是奇怪。
“敢问姜先生,宋夫人所患的是何种病症?”
姜皎一愣,有些犹豫。
“姜先生不要见怪,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宋夫人的事,我绝不外泄。”
“宋夫人只是寻常的忧思过度罢了。”姜皎言简意赅。
岳疏桐点点头,暗自思忖着。
先是女儿病了,紧接着母亲也病了,似乎这封后一事,对宋家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幸事。这其中必然有一个缘故,不然,她们不会如此忧虑。
或许,是因为这宫中有什么让她们恐惧的东西。
入了宫,宋家姑娘便不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可是她如今贵为皇后,谁能动得了宋姑娘。
除了段暄和司徒妍。
想到这里,岳疏桐不禁心中一惊。
难不成,宋夫人所担心的,就是段暄和司徒妍?
可宋家平素与司徒氏并无交集,宋庸一直以来也是兢兢业业,从不生事,不曾得罪过其他人。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害怕。
若是司徒妍想以宋家姑娘为质,以要挟宋庸为己所用,似乎也说不通。毕竟司徒氏的拥趸已经够多了,况且,若想拉拢宋庸,那么之前为何不拉拢,又为何要把宋庸的掌上明珠拘于深宫。
岳疏桐越想越觉得奇怪。
“阿灼,你在想什么?”段泓的声音响起,岳疏桐才回过神,发现在场的人皆好奇地望着自己。
岳疏桐便将所猜想的一一道来。
听完后,段泓沉默了片刻,道:
“确实有些奇怪。古来封后,无外乎真心与利益。可段暄此人,绝不会对什么人有真心的。司徒妍一向眼高于顶,要是为段暄选皇后,一定从朝中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儿中挑选,宋家平民出身,这样的家室,她是万万瞧不上的。那便只剩利益了。”
“方才阿灼说,这位宋大人是门下侍郎。我记得,这个官职是正三品,虽不算太低,但是只怕也无法给司徒氏带来什么利益。”向只影道。
“并不一定只有金钱权势才叫做利益。”段泓意味深长地说。
“有时,不损害利益,也是一种好处。”经过方才的一番谈论,岳疏桐心中有了一个推论。
“阿灼,你想到了什么?”向只影问道。
“只是一个猜想。”
“是什么?”
“我在想,宋家姑娘入宫,会不会是做人质的。”
“人质?”向只影一脸不可置信。
岳疏桐点点头。
“让宋家姑娘进宫,意在暗示宋庸,不该做的不要做,不该说的不要说。”
“有道理。”
“殿下,我想去宋府。”
“不可!如今外面都是搜捕你的官兵,你如今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段泓立刻出言阻拦。
“若是当真如我设想的那样,我能让宋庸为我们所用。更何况,虽然我们现下有禁军相助,可若是能调动祈安城周边的守军,我们的胜算会更大。而宋家小姐,可帮我们拿到虎符。”岳疏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还是我去吧。”段泓道。
“我已经暴露,若是殿下也暴露了,那我们便前功尽弃了。”岳疏桐争执道。
“我可以带殿下和姑娘进去。”姜皎突然道。
岳疏桐和段泓都看向姜皎。
“姜先生有何妙计?”岳疏桐问道。
“与我同行的,有一位药童,一位医女。那位药童年纪虽小,但个子却高。还有那位医女,与阿灼姑娘身量相当。殿下和姑娘可换上他们二人的衣服,到时我借口说,忘记为宋夫人开一副补药,就可以带着二位进去了。到那时,我可以试着从宋大人和宋夫人那里套出话。殿下和姑娘听着就好。”
“这个计划可行。”谷虚怀道。
“那好,就这么办吧。”段泓同意了。
岳疏桐和段泓立刻换好了衣服,跟着姜皎,很是顺利地进入了宋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如此劳动姜先生,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前往宋夫人卧房的路上,宋庸道。
“此乃医者本分,大人不必客气。”
到了宋夫人卧房外,姜皎让岳疏桐和段泓在外等候,他独自进去。
房门合上,岳疏桐留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大人,夫人的病,暂时有所好转了。”
“暂时有所好转?此话怎讲?”
“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夫人心病未除,饶是在下有妙手回春之法,用了再多的灵丹妙药,都无法根除此病。如今的药方,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片刻沉默后,宋庸的声音响起:
“还请姜先生多费心。只要能医好夫人的病,我不吝啬金银。”
“宋大人误会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在下从不放在眼里,所求的,不过是天下苍生无病无疾。夫人的心病不除,只怕病痛难愈。”
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姜皎再次开口:
“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大可以说出来。还请大人不要多心,这也是为了医好夫人的病。”
“什么事?不过是一片爱女之心罢了。”宋夫人哽咽着开口了。
“在下懂得,任凭皇后之位如何尊贵,做父母的,只担心女儿的平安康健。”
屋中的人没有再说话,只传来一声叹息。
宋庸夫妇二人守口如瓶,看来是不会再与姜皎透露太多了。岳疏桐暗想着。
果然不多时,门开了,姜皎走了出来。
“我送一送姜先生。”宋庸道。
“不劳大人了。大人请留步。”
几番推让后,宋庸终于不再坚持送姜皎出府。
“殿下,姑娘,还请见谅,宋大人显然是不想与外人吐露过多。”姜皎压低声音道。
“无妨,姜先生能帮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段泓道。
“不好,我把姜先生的医箱落下了。”刚刚走出宋府,岳疏桐惊呼道。
“姑娘可还记得落在了哪里?我去帮姑娘取来。”宋府的婆子道。
“我也不记得了,不如,我随婶子一道进去找吧。”岳疏桐道,“先生,请先回去吧。”
不等段泓和姜皎说什么,岳疏桐拿过车夫的马鞭,轻轻打在马的身上,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岳疏桐跟着婆子进去了。
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
岳疏桐故意落得很远,等到那婆子拐进了一条巷子,岳疏桐立刻抄另一条路去了宋夫人的卧房。
此时卧房外没有任何人,想必是宋庸已经屏退了服侍的人。
岳疏桐蹲下身,紧贴着窗户,偷听里面的动静。
“都怨你,你说你当初忙完了公务,不赶紧回家,在那里逛什么。”宋夫人正在抱怨宋庸。
宋庸没有发话。
“这下好了,女儿被弄到宫里去了。也不知道我们母女二人还有没有再见的日子。”
“我也没想到,我怎么就听到了太师和他们密谋毒害先帝这件事啊。”宋庸叹道。
“你还说!”宋夫人压低了声音,“你非要害死女儿才甘心?”
“果然如此,宋家姑娘果然是入宫做“人质”了。至少宋庸和宋夫人是这么以为的。”岳疏桐低声自言自语道。
“姑娘,姑娘。”婆子的声音突然传来。
岳疏桐立刻起身,假装正在寻找药箱。
“姑娘,我给你找到了。”婆子走上前,递上了一只小木箱。
“多谢婶子。我想着可能落下了这边,就自己过来找了。”岳疏桐道。
“这箱子就在那边的廊下呢。”婆子并未起疑。
岳疏桐再次道谢,快步走出了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