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岳疏桐早早起身,先是查看了向只影的情况。看她还在熟睡着,岳疏桐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段泓已在院中等着。二人碰了面,一起往角门走去。
送姜皎回去的马车已在角门等着。姜皎背着药箱,正准备上车。
岳疏桐和段泓几番谢过姜皎,姜皎面露愧色,直言自己没能保住如粹,实在不敢承受岳疏桐和段泓的谢意。
“稷王殿下,阿灼姑娘,姜某昨晚已为谷老诊治。谷老的病情,并不算重,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临行前,姜皎突然开口道,似乎意有所指。
“多谢姜先生。”岳疏桐心中了然。
送走了姜皎,岳疏桐回到院中,恰好遇上阿梅来送早饭。
“桃红,我悄悄给你多拿了两个鸡蛋。”阿梅得意地说。
“多谢,你有心了。”岳疏桐笑着,很是感激。这两个鸡蛋兴许值不了几个钱,却是是阿梅的份例中出的,是这位人微言轻的姑娘的一点善意。
“我不耽搁你了,你快用早饭吧,要好好吃饭。”阿梅将食盒交给岳疏桐,“我走了。”
目送着阿梅离开,岳疏桐回到房中,此时向只影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出神。
“师姐,吃饭了。”岳疏桐盛出一碗粥,端到向只影面前。
“我没有胃口,你吃吧。”向只影很是虚弱,摆了摆手,道。
岳疏桐当然不会任由向只影水米不进。她又是哄又是劝,向只影终于吃了一碗粥。岳疏桐又将两个鸡蛋都剥好,让向只影就着小菜吃下。
看着向只影吃完了早饭,岳疏桐才放心离开,同段泓一起去谷虚怀的住处。
院门口的小厮进去通禀,很快出来,毕恭毕敬地请二人进去。
刚刚迈入房门,便听到谷虚怀有些苍老的声音。
“老臣叩见稷王殿下。”
段泓闻言,一个箭步向前,扶住了想要下床行礼的谷虚怀。
“谷老身子不适,无需多礼,快些躺好。”
谷虚怀谢了恩,躺了下来。
有丫鬟为岳疏桐和段泓搬来了凳子。
“听闻谷老缠绵病榻,我应该早来探望,可发生了太多事,以致今日才来,还望谷老不要见怪。”段泓歉意道。
“能得殿下如此挂念,已是老臣鸿福。”说话时,谷虚怀有些气喘。
“谷大人已有了年纪,若是有些事,也该说出来,闷在心里,只怕于病情无益。”岳疏桐目光炯炯。
谷虚怀比当初岳疏桐潜入谷府时苍老了许多,两鬓也平添了些许白发,面如菜色,眉头紧锁,似是因为什么事而忧思成疾。
谷虚怀有些仓皇地躲闪着岳疏桐的眼神,踌躇着,欲言又止。
“大人,殿下在这里,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岳疏桐更进一步。
谷虚怀抬眼环顾四周,轻轻挥了挥手,命屋中服侍的人退下。
很快,谷虚怀病榻前便只剩下岳疏桐和段泓二人。
“还请殿下不要见怪。臣之所以如此忧虑,全然是因为一封与好友的密信失窃。那信中所写,旁人虽难以看懂,可臣一直放心不下。若是到了有心之人的手中,只怕老臣全家,连同族中上下,都难逃一劫。”说罢,谷虚怀重重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
“什么信,这么要紧?”段泓好奇问道。
“是,是臣在朝中的一位好友所寄,说的是……说的是齐王殿下一事。臣猜到了好友之意,也大约知道齐王殿下的下落。此事,臣甚至未向拙荆和犬子提及,就是怕有一日东窗事发,这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不会殃及家人。臣又惊又怕,才至一病不起。”
“大人所说,可是此信?”岳疏桐取出了当初从谷虚怀书房中拿走的那封信。
听了谷虚怀所言,岳疏桐刚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信中所讲如此奇怪,原来是一则谜语。
“闻北方有奇人,得一鱼”,这“鱼”,便是指段昶,“甚喜之。恐有贼子觊觎,遂寻一赝品示人,已掩耳目”,说得便是这位想要将段昶护住的人找了一人来冒充段昶,让段暄和司徒熠错认为段昶一直出逃在外。而这个人,便是那个南回。至于南回是谁,北方,为玄武七宿所在,南回便是玄武。
岳疏桐很快便将整件事串联了起来。
而寄出这封信的邓锒,便是发现了此事的真相,随后写成了一则故事,告知了谷虚怀。
谷虚怀见到岳疏桐手中的信,眼中一亮,立刻挣扎着起身。
岳疏桐将信交还给谷虚怀。谷虚怀双手颤抖着拆开,看着完好无损的信,热泪盈眶。
“此信为何会在姑娘手中?”
岳疏桐便将当初如何潜入谷府,如何趁夜色进入书房之中拿走此信,又是如何离开谷府,一一道来。
谷虚怀惊骇不已,一时竟说不出话。
“大人放心,此信除了我与殿下看过,便再无旁人知晓。疏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让大人忧心,是我之过,还请大人恕罪。”岳疏桐起身行礼道。
“不,不,姑娘莫要如此。”谷虚怀忙阻拦,“姑娘所作所为,我明白。只要此信未落入有心之人手中便好。”
事已说开,谷虚怀眉间的愁云尽数散去,很快便有了精神,面色也红润了。
“殿下,臣知晓齐王殿下在何处。”
“谷老,我已经知道了。”段泓颔首道。
“那便好。想必二位殿下已经相见了。”
段泓眸子暗了暗。
“还未相见。”
谷虚怀有些诧异,随即道:“想必是时机未到。老臣笃定,待时机成熟,二位殿下定能骨肉团圆。”
“大人,你与那位邓锒大人何时相识的,为何从前我不曾听闻你与他有所交集?”岳疏桐问道。从最开始,她便好奇这件事。
“邓锒是我母亲族中的亲眷,我们二人的年纪虽相差几十岁,可论起来,我算他的兄长。因我母亲娘家路途遥远,多年来人丁也逐渐稀少,邓锒入朝为官之前,我们素无交集。后来一日,我们同另外几位大人一处宴饮,席间说起父母旧事,故乡所在,才得知我们二人竟是兄弟。虽然相见之日甚晚,可我与他志趣相投,故而很快便亲近了。”谷虚怀抚须笑道。
“有这样一位族弟在朝,想必谷大人即便是告老还乡,也一定对朝中之事有所了解吧。”
谷虚怀敛起了笑容,垂首道:“实不相瞒,邓锒确实常常来信,告知我朝中种种。毕竟我当日告老,实乃无奈之举,若不如此,性命危矣。这几年来,特别是见信中常说,司徒熠如何把持朝政,如何将他自己的人推上要职,我心中更是不甘。先帝在时,夙兴夜寐,宵衣旰食,我大周也算是安宁,如今那奸贼得意,弄得满朝上下乌烟瘴气,只怕不日后,先帝当初所做的一切都要付诸流水。可尽我之全力,堪堪自保,实在难以与司徒熠抗衡。”
“可是后来,大人得知了小殿下的下落。有小殿下在,大人也算有了筹码。”岳疏桐眸中冷光闪过,出言试探着谷虚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