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簪的话一出口,李章和众大臣一下子怔住了。
“您说什么?谁出事儿了?”
“昨儿夜里,我莫名收到了一封密信……”景华簪缓声道:“那字迹我认得,是祁少将军亲笔所书。”
祁鹤的声名在这些老臣中,并不陌生。
可自回宫后,还鲜少有大臣提及他,就算提及,也是说一说他那被羁押在天牢内的父亲祁老将军。
“您说的是镇国公府上的那位小爷?”王延玉看向了景华簪。
“正是。”
景华簪应声后,厅内又恢复了沉寂。
沉寂片刻后,不知道谁“啧”了一声。
“微臣记得,镇国公府的这位小爷不是已经被二皇子净身后一直跟在他身边……按理说谁出事儿他都不会出事儿啊……”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知道?那祁少将军早就调离了那耶律岱钦的兰林殿了!”
“是吗?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众人正议论着,只有王延玉关切的看向景华簪,“公主,究竟是谁出事了?不会是祁少将军吧?”
景华簪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可……也差不多是……”
景华簪的回答模糊不清,让众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可是——这与您会见九鼎党究竟有什么关系?”一位大臣忍不住问出了声。
这关系可大了去了!
看着几位大臣疑惑的神情,景华簪想说,却又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踌躇片刻,景华簪还是说了出口。
”昨儿晨起,有人发现祁老将军死在了天牢里——”
景华簪的担忧没有错,这个消息一说出口,一瞬间,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一阵死寂过后,众人皆私语起来。
“没听说啊!这可是大事儿!这么大的事儿朝中怎么一点儿都没有消息呢?”
“是啊!从未听说啊!这前朝的国舅爷就这么突然的死在了天牢里?这——这耶律敦巴日就没有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啊!”
“您这话说的好笑!他何时将咱们放在眼里过?”另一大臣嗤之以鼻,“在他耶律敦巴日的眼里,能够留着咱们的这条命,咱们就该对他感激不尽了!”
“行了!你们都别在那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了!”前朝的国舅爷就这么死了,这让王延玉的心里感到很是泛起一阵凄寒。
耶律敦巴日将祁老将军羁押了这么久的时间,原本,他还妄想着,在不久的将来,祁老将军是有有望出狱的。
可谁知——等来等去,等到的竟然是人暴毙与狱中的消息。
“少将军是怎么得知的?祁老他——”王延玉说着说着,有些忍不住的哽咽出声。“是怎么死的?”
祁老将军的离去,意味着复国的难度又加深了一层。
又或许——不只一层。
景华簪刚得知的时候,一度也很是不能接受。
可经过一个不眠之夜后,她的心上仿佛已经生出了一层厚厚的茧。
她知道,往后——真的什么都得靠她自己拿主意了。
唯一期望能够与自己并肩的人也死了——
现在的她很脆弱,很易碎,可她知道,她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决定了。
“死状很是——叫人不忍说——”景华簪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就像是一条流速极其平缓的小河,“少将军在信上说——”
景华簪微微一顿,继续道:“老将军是溺毙于恭桶中的——”
话落,半晌沉寂后,厅内现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哽咽声。
“老将军英明一世啊!最后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是啊!咱们绝对不能就这么将这中原的江山落到那耶律敦巴日的手上!咱们得为国舅爷报仇!咱们得为景帝报仇!”
.....
一片低泣声过后,众人纷纷起身,上前一步,跪到了地上。
“各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都起来!”毫无防备的受这么一跪,一时间令景华簪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是她有求于大人,众人这么一跪,她心里头有些没底了。
“不——公主,您还是请上座吧!”其中一位大臣哽咽着将景华簪的胳膊推开了。
“是啊!公主!您就请上座好好听臣等把话说完吧!”
见状,景华簪有些不明就里。
可还是出于无奈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好,各位大人请说吧,我听着。”她眸光沉静的看着眼前的几位大臣。
几个大臣听罢,默契十足双手着地,额头也贴到了冰冷的地砖上,而后,异口同声道:“臣等——恳请公主即刻前去会见九鼎党!只有会见了九鼎党,才能尽最大的可能光复大景!”
看着几位已将近要到耄耋之年的老臣伏跪在地恳求自己,景华簪的心涌出万般苦痛。
她不是不愿意去——只是——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上天给她的一种预兆。
预兆着她一旦前去会见九鼎党,就势必必死无疑——
可眼下,又仿佛顾不了那么多了。
景华簪纤细苍白的指尖缓缓攀爬在棕褐色的椅扶之上,似两条极细极白的小蛇。
思索片刻,她重重叹了口气,“作为大景的公主,我当然应该前去,可诸位大人,你们不知道的是,祁少将军说,他在整理祁老将军的尸首的时候,在老将军的衣裳内里看到了几行用血书写的小字——”
景华簪说着,鼻子陡然间一酸,冰凉的眼泪又划过眼角。
“敢问公主,那几行小字是何内容?”
景华簪任由眼泪滑落唇角,闷声道:“具体内容少将军并没有在信上细说,只说——九鼎党——不可见——”
话落,厅内一片哗然。
“将军一直都待在天牢里,是怎么会知道九鼎党之事的?”
“是啊!公主,您也不必听信这个,将军将这几行字写在衣裳内里,并不代表他就知道些什么内幕,或许只是担心您,不想让您冒然前去罢了!”
“不可能!将军待在天牢里,若不是知道些什么,断不会将这个消息费尽心思写在衣裳内里!”
“那你说,他待在天牢里,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九鼎党的!”
“兴许是听狱卒们说的啊!这有什么稀奇!那些狱卒最爱在囚犯们面前显摆一些外头的消息,以此来彰显他们的无所不知,好让囚犯们把他们当个爷供着!”
“好了!都别吵了!”王延玉听的心烦,没忍住大喝一声,“咱们是到公主跟前解决问题来了,不是叫你们在公主跟前吵吵的!”
“依微臣之见,这倒也没什么好怕的。”李章道:“公主,咱们不是商量好的吗?让绿珠姑娘替您打头阵啊!如此以来,就算那九鼎党真的有问题,您也没露面,并没有什么危险的!”
说罢,李章转头朝绿珠看去,“绿珠姑娘,老夫记得你是将此事应下了的是吧?”
对这件事,绿珠的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可景华簪是她的主子,又为她的弟弟报过仇,她实在是没有理由推脱此事。
人生一世,最要紧的就是知恩图报。
在绿珠的心里,一个人若是不能为恩人赴汤蹈火,那就该遭天打雷劈。
因此,绿珠觉得,自己就算因此事死了,也算是还了景华簪的恩情了。
“是的大人,奴婢已经答应过公主,先替公主去探探路的。”绿珠朗声道。
可这会儿,景华簪的心里却过意不去了。
这本就是自己的事儿,若那九鼎党的人前朝的皇室宗亲倒还好说。
可若不是——若是北狄人——那岂不是又让一个无辜之人为自己而死——
自逃亡以来,前有闻蝉,后有青娥——
她这个做主子的一个都没能将她们护住。
她不想再让别人因她而死——
“不——”她扬了扬下巴,抿唇道:“我改变计划了,不用青娥去了,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