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项欣然。”严文说完,留意着柳小梦的动作。
听到这个名字,柳小梦刚刚还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一下子就被转变了,她的瞳孔睁大,显得不可思议,嘴巴抿得紧紧地,像是在做内心斗争。
“柳女士,请你明白,配合警察工作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关于死者的事,请把你知道的所有一切都说出来,如果里面有撒谎,我们可以依法拘役你。”
柳小梦看上去很精致,是那种贵妇打扮的人,言行举止应该都会保持优雅得体。可是从进门开始,t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她很紧张,左手的大拇指不停地擦拭着右手心的汗。她先发制人,恰恰证明,她想要用声音来减少自己内心的不安。
对于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明白要承担的后果。
果然,柳小梦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额头上出现了密密的汗珠,她咽了一口水,深呼吸几口气,道:“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项欣然,准确来说,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我和姐姐生活在一个小村庄,家里还有一个比我们小了十岁的弟弟,在那个年代,农活很多,劳动力需求大,我和姐姐从小就要干活儿,干了几年后,爸妈生了个妹妹,几年后,又生了个妹妹,在那个年代,生不出儿子的后果,意味着被全村人看不起。我们从小就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姐姐那个时候已经上了高中,她知道,如果还待在村子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在我们都不知道的一个晚上,她带着她的东西,跑出了家。”
“我和妹妹们一起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直到我高一那年,家里拿不出钱给我读书,所以让我出去打工,我来到江南,找了份糊口的工作,因为长得好,和我现在这个丈夫结了婚。”
“我丈夫很有钱,只可惜身体有病,生不了孩子,我们两夫妻想了很多办法。”
“我见到项欣然的那天,是从一位有老中医那儿出来,听别人说他有偏方,可以让我受孕。只不过结果却不是很尽人意,回去的路上,车子撞到了人,我当时心情不好,让司机随便处理一下,没想到司机喊我,让我下去看看,我见到那张脸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太像了,这张脸,五官和轮廓和我的有六七分相似,看着这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我心动了。”
“心动了?”严文蹙眉,“你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
“别误会警官,我说的心动,没有带上恶意,我的意思是,我想让她做我的女儿。”
“做你的女儿?”
“是的,我们没有孩子,圈子里的人都在笑话我们,我和我丈夫商量了一下,去向这个孩子父母要她的抚养权,把她伪装成我们失散多年的孩子。”
“我派人调查了她,当私家侦探把她的所有资料都给我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的侄女。”
“知道她的身份后,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侄女,说实话,知道她身份的第一时间,我就没了想要领养她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也只过了几天,她后面的资料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还是会想她来。”
“方便说说,你看到了她什么吗?”
柳小梦双眼往下暼了眼,嘴巴抿了抿,眨了一下眼睛。
“这应该和案情没什么关系。我和她最后一面是在我家里,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她告诉我,她的亲人回来了,还带她出去玩了,说完,她就离开我这儿。”
“警官,我知道她是我侄女的时候,对她所有恶意的想法都没有,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去调查。”
“你说的和案情没什么联系是什么,方便和我说下吗?你放心,你向我们反映的事,全部都不会对外说。”
柳小梦咽了口水,幅度很小,让人不易察觉。
“我查到,我姐姐,她……她在色情服务……那个垃圾,他是乞讨的,伪装成有钱人,用花言巧语让我姐生了这个孩子。”
审讯完后,严文走出门,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孩儿。
“头儿,尸检报告。”
死因已经知道,机械性窒息,女孩身上的伤口很少,致命伤就是脖子那条勒痕。
“头儿,”法医拿着报道“小女孩脖子上的伤痕力度不一样,我们怀疑,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
“力度不一样?”严文仔细咀嚼着这一句话,“还有什么别的信息?”
法医把报道递给严文,脸上浮现出几丝罕见的不忍。
严文扫视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
“缺了颗肾?”
严文又看了几遍,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眉头皱得要夹死一只苍蝇。
“是的,根据伤口面积,以及周围皮肤损伤程度,我们判断,她的伤口已经形成了一个多月。”
“监控出来没?”
“技术人员还在看。”
“走,去看看监控,死者人际交往简单,活动范围应该不会很复杂,给我找,今天把眼珠子看烂了也必须给我找点蛛丝马迹出来!”
昨天夜里,钟离情将周围的门都敲烂了,被骂了一遍又一遍后,他的双眼里充满了阴霾,他傻傻地走在楼梯里,墙壁有些斑痕和涂鸦,像是无意涂抹上去,钟离情抚摸着其中一个,上面的涂鸦很随意,力度也很小,浅浅的,应该是孩童留下的。
刹那间,钟离情眼中浮现一个女孩。
她一直背对着钟离情,也不转过来,就一直和她面前的“钟离情”和“林星寒”说话,把他一个人置身事外。钟离情想上前加入他们,靠近他们,手要碰上她时,钟离情突然从“林星寒”的瞳孔中发现,这个女孩儿,她好像,没有五官。
脑海里像是有团淤泥,越来越粘稠,他的神经被粘作一团,思维越来越混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正前面站着个人——没有下半身,只有看不清的五官,身上的t恤被撕烂,头发蓬乱,地上有水渍,像是在哭。
看不到她,钟离情伸向她。她突然发出一声害怕的哀鸣,声音凄厉,像是濒死的食草动物发出最后的呼叫。
钟离情头皮发麻,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刚好,后面是台阶,他直接摔了下去。
后背和胸膛传来疼痛,钟离情似乎醒了一秒,她好像来到了他的面前,但是很快,他的双眼变得格外沉重,嘴角出现一抹血色,眼前的一切慢慢变黑。
失去意识前,他看到,她起身离开,好像和门口的墙壁混为一体,楼角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一道影子,出现在门缝中。
钟离情记得,他摔下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是谁?我在哪儿?
耳朵边有水流的声音,他睁开双眼,一片深蓝色映入眼帘,我这是,在水里?
五指分开,水流从指缝里溜过,周围有影子在移动,太阳从头顶上照射进来,穿过层层波浪,有些刺眼。
“怎么样?你还好吗?”
他听见,耳朵边有声音在响,带有节奏感,咚的声音,像是手指在敲打着桌面的声音。
他跃出水面,双腿变成了一条尾巴,连在一起。
“没事,你现在感觉很好,睡一觉,睡一觉你会把所有不愉快地事情都忘记。”
很快,他的意识又朦胧起来,他明明感觉不到困,可是声音却带着一种魔力一样,暗示着他,现在必须睡。
他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空中跳去。
尾巴上紫色的鳞片反射出光芒,像是一块上好的紫水晶。
身体在半空中,那道声音又再次传来。
“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声音很空灵,带着丝丝蛊惑的味道,像是从亚特兰蒂斯城发出,飘渺,神秘。
他的身体停留在半空中,重重地掉落进海里。
白色的水花惊起,海鸥的身影从海面上掠过。
深海里,一张人脸向他慢慢靠近,“他”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他想抓住,一股莫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他们的手停留在彼此的面前,还没有什么反应,头一歪,身体向海底倒去。
“他会有什么事吗?”
“放心,你刚刚用我教你的方法对他进行了心理暗示,只要你不提,他就会忘记昨晚的事。”
“那他精神方面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我也不知道,按照你和我说的情况,这心理暗示可能会对他产生一些影响。”
“你……”
“你们在干什么?”
白色的墙壁,被子,刺鼻的消毒水味,钟离情睁开双眼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摸了摸太阳穴,那块上贴着纱布,摸上去有种粗糙的感觉。
“团子,你醒了。”
即墨白停止和医生对话,走到钟离情旁边。
“感觉怎么样?”
钟离情没回答他的问题,医生见他醒来,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眼中开始有了焦距,回过神,他被即墨白紧紧抱在怀里。
即墨白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抚,“别怕了,哥哥在这儿,天塌下都有我顶着。”
后背出现冷汗,钟离情用力喘息,咬住下半唇,即墨白扯开,把自己两根手指塞进。
“痛就咬我,别伤害自己。”
钟离情不肯咬,受到刺激太高,精神痛苦,钟离情撑不住,最终狠狠咬下。
疼痛感随着咬合力一步步褪去。
即墨白的指头各带有两半个青色的齿痕。
“呼呼呼呼。”
钟离情瘫软在即墨白怀里,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片刻后,他说道:“哥,能帮我去家里拿下我的药吗?在房间右手边第二个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