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听到身后传来似有重物坠地的声音,徐子涵回头望去,只见德文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就那么凭空地浮起来随即落地,冷不丁地摔了一跤。
徐子涵见状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喂,精灵。”
她缓缓抬起头,打算在对方身上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你现在去岚的房间推倒她的石像,摸完之后再在墙壁上面敲三下。”
“哦,好。”
德文“蹭”地一下从地上窜起,缓缓走进了岚的房间。
徐子涵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
可过去了十几秒,约定好的敲击声也没有响起,她皱了皱眉,推开岚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只见德文正呆坐在岚的床上发愣,见徐子涵走了进来,这才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房间?”德文沉默了半晌才问出这么个不可理喻的问题,他的“记忆”似乎一触及到某个关键节点便会被人强行抹除。
“别担心,德文,是我叫你过来的。”她脑中又产生了新的猜想,在与异人交手之前必须得先摸清楚对方馈赠的构成,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接着开口说道:“我现在需要你去所有人的房间里面,将房间的被褥带出来。”
德文疑惑地看了徐子涵一眼,虽然不理解她想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没一会,德文便提着五床被子走进了房间。
【只要将注意力放在“石像”上面就会被强行将记忆倒退至以前的随机时段吗...幅度难以确认,但继续这样子回退记忆会很危险。】
【似乎不会在我们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产生影响...如果记忆直接被倒退回了“幼年”时期,就被将军了。】
【是靠精神类法术监视我们的行为的吗?总之...我得先试试能不能干扰这个能力。】
她提起法杖,暗自积蓄起了魔力。
“【精神阻断】。”
【精神阻断】:“作用于大脑的Emp,又被称为【魔力蚊香】,让您免遭【魔法苍蝇】的侵扰。”使周围数米范围内的衍生物、简易精神控制系法术与其使用者的联系切断,并使其创造出的衍生物进入短暂的瘫痪效果。
白色的气浪自她的体内迸发而出,席卷着房间,但这股效果仿佛与周围的实体不在同一图层,甚至没能让窗帘掀起半点涟漪。
一旁的“德文”瘫软在地,就像是拉闸断电一般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板上,数息间便化作了一滩砂石。
【这是个假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她没有理会地上的尘土,转身出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只见方才自己躺过的位置处果不其然地多出了一尊自己的石雕。
【该死...我只希望刚刚对精灵放出去的那发治疗术能起作用...】
...
樊剑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在他的一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摊灰烬。
他无奈地瞟了一眼摆放在浴室门口的位置,强行将自己的视线越过那尊属于自己的雕塑后,又叹了口气。
早上自己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堵在浴室门口的石雕,在经历数次的记忆重洗与因同伴们的行为过于诡异而开始的自相残杀戏码后,他也大致是了解了【不能去思考石雕的事情】这一特质。
【强行让自己不去注意...倒也还好,对我来说的话...】
【但是关于我在幻境里面把大家都杀掉了这件事,我等会该不该跟他们道个歉呢...】
他看了看窗外,对自己不知何时开始产生的【自杀或许能够摆脱幻觉】这个计划,心里面已经跃跃欲试。
【算了吧,没什么把握。】
【在没有了解事情全貌之前什么都不要去做,这他妈可是我验证过的绝对真理啊...】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打算在睡上一会,尽管他也不清楚在幻觉中睡觉是否能够补充自己的体力。
过了半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在几个不同的幻境中布置一个看起来很像幻觉的真实世界,也就是说...】
【我们五个人中,有一个人的处境十分危险,雕像的主人或许就在他的那片空间当中。】
【该死,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焦躁地咬了咬自己的指甲。
...
半小时前。
旅馆一层的酒馆中,脸上戴着医用防护口罩,身着工坊围裙与工装背带裤的长发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将桌上摆放着的瓶瓶罐罐与一排像是贴纸一般的东西整齐地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中。
【只是让我拖住这伙人的话,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先和“苦修士”会合。】
“14:26”
他站起身,转头便将挂在门口的营业牌翻转了过来,旋即锁上门。
在他的身后,零零散散的顾客与旅店工作人员瘫软在地,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生死不知,死寂一片的大厅中漂浮着一层有些发蓝的奇幻雾气。
“今日歇业。”
门口的营业牌上这么写着。
虚荣踏上了通往二楼旅馆的台阶,樊剑一行的房间都选在了最靠近楼梯的位置,他心里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安,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的正是属于那位“被害妄想症”...属于樊剑的房间。
虚荣闭上眼睛感知了一番,确认目前处于清醒状态的人们都已经陷入他的控制之中后,伸手将门推开,只一眼,他便被房间内的景象恶心坏了,险些将刚刚吃完的午饭都吐出来。
浑身是血的樊剑捂着自己的脑袋,靠坐在床边的柜子上捂着脑袋,他看起来尚留有几分精力与力气,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把染血的西式厨刀。
而在樊剑的对面的墙壁上,一具“女尸”被人用一杆长长的消防斧死死地钉在了墙上,斧刃卡在“尸体”的脖颈处一半的位置,虽然并未将其完全斩断,却令其以诡异的角度侧歪着脑袋悬在了半空,为潺潺流出的血液提供了一条完美的“逃脱路径”,顺着身体的走向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
而此情此景中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凶手”仍然留在现场?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构图?这些东西早就已经不足以刺激到座位帮派分子摸爬滚打多年的虚荣,只是...
3316号再一次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从昏迷中惊醒,她挣扎着抬起手抓住卡着自己的斧面,试图将其拔出,嘴里已经没有办法吐出完整的音节,能够发出的只有血泡在喉管中“咕噜咕噜”作响的动静。
虚荣咽了口唾沫,犹豫不决地看着用口型对着自己说出【救我...】的3316号,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他不动声色地朝前走了一步,脚下木质地板细不可闻地发出了“吱呀”一声。
浑浑噩噩的樊剑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猛地抬起头,举刀便朝着声源的方向掷出,虚荣连忙闪身撤出房间,刀刃蹭着他的脸皮擦过,钉在了后方的墙中。
...
五分钟前,站在自己房间的徐子涵正在端详着属于自己的石像。
【为什么偏偏只有我的脸是模糊不清的啊,这样不是根本看不出来是谁的雕像吗?】
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徐子涵也只能选择了看看别的东西来稍微放松一下情绪。
【不过幸好他暂时还没起杀心,不然估计我早就死上十几遍了。】
【嘛,不过估计我在别人的幻觉中已经死了好几遍也说不定...】
眼前的画面一阵闪烁,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重影。
【看来是有人开始挪动石雕了...】
还未等她开始猜测是谁在挪动石雕,徐子涵整个人便凌空而起,陷入了失重的状态。
【喂!搞什么鬼啊!】
她“咚”地一声摔到了墙壁,揉了揉开始发肿的额头,咬牙切齿地施放法术治愈起自己。
“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眼角的余光在一刻间捕捉到了正在她房间的角落里翻翻捡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德文,但很快,他的身形便像是幻觉一般,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或许樊剑说的是对的,所谓“越是复杂的情况,就越是要用简单的方法解决”吗?】
脸上逐渐浮现出难以掩盖的笑意。
【接下来,只要找出来是谁挪动了石雕,这个低劣骗局就会被揭穿了...】
...
樊剑的时间。
“...”
樊剑两手背在身后,像是公园老大爷逛街一般,在走廊中晃悠着,磨蹭了半分钟才缓缓走到了通往下层的楼梯旁,他停下脚步,静静地观察着楼梯间的贴着的告示语标牌,那上面满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文字...或者说是,乱码?就好像是把汉语中的音节纷纷拆开打乱之后又将他们生硬地拼凑在一起那般。
【有两种可能,一,我是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白痴;二,有异人用“馈赠”破坏了我对文字的认知,或者是那些滥用的致幻药物...】
他在自己的挎包中翻出了之前踩点标记用的水笔,尝试着在旅店的墙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他后退了几步,留足了让对方能力将自己眼前文字扭曲的空间,可过了半晌,墙上仍然是自己熟悉的字样,他皱了皱眉头,自己目前经历的,很明显是比被对方的“馈赠”影响还要难处理的事情。
【如果是单纯的用“馈赠”将我的认知能力扭曲了的话,此刻墙上写着的就不会是“樊剑”二字,而是一串完全没有逻辑性的乱码了;但本应该写着通用语(汉字)的告示牌这会上面却全是乱码...也就是说...】
【我刚刚写下的文字在正常人的眼里应该就是混乱扭曲的字符,这他妈...是致幻剂!人会将寻常文字认成乱码的同时又将乱码认成正常的文字...那就不必再顺着这种思路推理下去了。】
他随手将水笔的盖子盖紧,在指尖转动着,将未知的状况摸清楚后,樊剑的心里这会倒是冷静了下来,倒不如说是前所未有的安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份讯息传达给估计此时已经着了套的其他人。
【应该怎么办呢...如果我直接把关键的讯息写在显眼的位置,其他人能不能看得见是一回事,就算是看见了,在他们的视角里估计也是一串晦涩难懂的代码吧...唉...真是麻烦。】
这个想法刚从脑中浮现出来,便被打消了,毕竟几人可能受到的是同一种致幻剂的影响,那眼前文字的变化十有八九也是相同的,但眼下应该还有更加简单方便快捷的解决方案吧?
这样想着,他从嘴里抿出一条铁丝,撬起了脚边的器械柜,伸手进去翻了翻,不一会便从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柄长长的消防斧。
砰!
属于樊剑的房间处,门被人从内部毫不客气地拉开,他抬头望去,“徐子涵”手中拎着一把西式厨刀,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在看见樊剑身影的那一刻,脸上的焦急便化作了惊喜。
【既然有致幻剂的作用...那我姑且也可以认为,所谓的“反伤机制”与我所见到的人...也会是幻觉的一部分吧?但保险起见,我就不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了...】
【要破“杀戒”吗...算了,幸运女神会对我感到失望的。】
他以令人心安的笑容朝徐子涵回应着,提着手中的斧子,冷不丁地抬脚将对方踹回了自己的房间内,顺手关上了门。
...
【居然凭借着本能找到这里来了...】
【这“苦修士”...明明接到的命令是延缓行动,却非要对目标下杀手,这下事情闹大条了...】
他站在沙发上挪动着自己的位置,心中暗骂着,属于徐子涵的石像作用仍在持续着,只要待在范围内,她便没有任何的手段来捕捉自己的身影与发出的声音...
【慢着...声音?我记得她似乎回了我的话来着...】
“才意识到吗?白痴。”
徐子涵冷笑着,在自己的双眼前比划一番后精准地指向了长发男人。
“我可是,【切切实实地看见】了你的身形啊。你的小伎俩已经救不了你了!”
他这才注意到摆在房间一侧,属于徐子涵的那尊石像上缠绕着遍布全身的裂纹,显然作用在徐子涵身上的能力已经失效。
【可恶,明明我已经在药物的幻觉里面添加了“如果石膏像被毁坏,本人也会受到相应伤害”的暗示了...为什么这群家伙还是把石膏像打坏了?】
捕捉到了男人异样的眼神,她顺着对方的目光方向望去,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法杖在手中舞了个棍花,尖端的宝石上魔力涌动。
“原来是这样...【传递伤害】这种现象也是你给予我们的幻觉吗?”
“还有,这明明是石膏材质的吧?就连外表都要伪装得坚不可摧...你的内心是有多不自信呐~”
徐子涵说着,将积蓄在宝石中的法术对准了李珍茵一行人的石膏像。
“【冲击】。”
【冲击】:“作为法师,应该时刻与敌人保持社交距离,纯粹简单又实用的魔力轰炸,将眼前看见的所有物体撕成碎片。”
积蓄魔力,对法杖亦或者是其他魔力介质物品前方区域内进行魔力爆破,推开身前的物体;亦可将魔力灌注进入身前物体的缝隙中后进行爆破,使其以魔力位置为中心四散炸裂开来。无任何属性变换,最纯粹简单的魔力运用。
噼里啪啦地一通炸响后,房间内的石膏像纷纷炸裂开来,留下了遍地的碎片,蹲坐在一旁浑浑噩噩的李珍茵这时也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清醒了过来。
“...”
李珍茵满脸恼火地瞥了一眼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杆泵动式霰弹枪的男人,又回过头看了看微笑着和自己打着招呼的徐子涵,顿时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的任务只有拖延你们的脚步,现在不妨让我们各退一步吧?”
李珍茵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摊了摊手,默默朝后退了两步。
“对,就是这样...说实话,我不想再和你们这群人见面了,那么就此别过吧...”
话卡在了嘴边,长发男人感受到了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肆无忌惮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站在他面前摆着一副投降姿势的李珍茵轻蔑地对着他笑了笑。
“喔?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这么漂亮的火器了,你是番桦市的吗?哪个组织?我猜猜...啧,又是寒流...该死的军火贩子。”
樊剑将头伸到了对方的脸侧,咧嘴一笑,手轻轻地搭在了枪管上朝下按了按。
“致幻剂?真是的...在番桦市的时候还没被阿茵杀出心理阴影吗?居然在异世界都搞出来了这种东西...”
樊剑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
“喂,混血儿,是【帝师】派你过来的吗?”
男人沉默了半晌,见几人一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的样子,释然地干笑两声。
“虚荣,隶属【午托利亚】侦查部门。”他将手里的枪放下,侧过头用余光扫视着樊剑,“【苦修士】...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3316号,她现在怎么样了?死了吗?”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樊剑顿了顿,才压制着自己心中泛起的恶寒回应道,当时自己从控制中恢复,已经被治愈术将身体拼接好的德文便来到了他的房间,而后续的剧情发展着实是令他也感到有些不舒服,也完全没有想到。
“她被做成了...艺术品,行为艺术。”樊剑自言自语地补充道,那种场景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