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早已经习惯斯内普发怒。
毕竟他给自己上课的时候看起来从来就没有心平气和过，上十节课能有九节半都在向格兰芬多大肆释放着他的恶意。
还有半节在夸奖斯莱特林。
但现在是哈利第一次看见斯内普的愤怒情绪如此明显，这个所有格兰芬多都讨厌的油腻腻老蝙蝠朝着邓布利多的方向走去，眼神里的愤怒几乎实质化。
“哈利，去找你的朋友们吧，我和斯内普教授还有些话要说。”
邓布利多安抚性地对哈利说，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因为斯内普的恶劣态度而生气——或者说，邓布利多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生气，他永远都是温和而冷静的。
这就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啊。
哈利想着，朝门外走去。
邓布利多将被里尔踹坏的门复原后，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坐下。
他平静地说，“西弗勒斯，里尔告诉我，她将神秘人复活所需要的条件之一摧毁了，但神秘人依旧复活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我必须从她身上知道更多——如果我们无法阻止神秘人的复活，那我们该怎么再一次杀死他。”
“复活条件是什么？”
“仆人的肉、仇人的血——父亲的骨。”
即便伏地魔因为哈利而失去肉身，但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心甘情愿追随他的人。而伏地魔的仇人无数，想要获得「仇人的血」，简直比让伏地魔放一道「索命咒」还简单。
「父亲的骨」的确是这些条件中最苛刻的。
两个人都很清楚，伏地魔只有一个父亲，而以里尔的行事风格，绝不可能有所遗漏。
这件事对凤凰社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谁都不会愿意听到明明已经摧毁了伏地魔的复活条件之一，但伏地魔还是卷土重来了。
这对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斯内普敛下眼里所有的思绪，他站在床边，闭上眼。
「大脑封闭术」再一次将关于来到格里莫广场后的记忆封存，那些关于凤凰社——还有邓布利多的记忆全部被封存到大脑深处。
他再次睁开眼时，邓布利多望向他。
黑色的眼睛和蓝色的眼睛对视着。
片刻后，邓布利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从斯内普的大脑里看见了对伏地魔的敬仰和忠诚——对哈利的讥讽和蔑视——对「掠夺者」的恨意——对霍格沃茨和自己的不耐烦。
唯独没有里尔。
那个从一年级开始前就居住在他家，在许多时候与他朝夕相处，更是执拗地想要保护他的少女。
“里尔在对面的房间，她——你去看看她吧。”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半个小时后，在餐厅开个会吧。”
斯内普「嗯」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随后，他推开对面的门。
少女坐在床上，她背对着门，一头长发散在身后，看起来正在对着窗户发呆。
“里尔。”
斯内普沉声唤了一句，他走到少女身旁，挡住了从窗户中洒进来的日光。
里尔抬起头，用那双眼白赤红的眼睛望向他。
“先生……”她喃喃着，两行泪几乎是瞬间就落了下来，“我阻止不了……”
她的声音颤抖，眼神空洞。
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滴在她穿着的长裙上，和深色的布料融为一体。
斯内普静静地看着她。
“我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呢？”
“先生……我对不起您……”
里尔哭泣着痛恨自己的无力，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像是要将布料捏碎一样。
她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失态，可她单薄的肩膀却一直在颤抖。
他背在身后的手轻动。
接下来房间内的所有声音都不会传出去。
斯内普往前走了一步，把里尔的头揽到怀中。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带着很淡安抚的话语结束的那瞬间，压抑着的自责和懊悔像是火山爆发般，一瞬间冲破了她所有的理智。
里尔的脸颊贴在斯内普微凉的怀中，她终于放肆地大哭起来。
八月的伦敦算不上炎热。
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拂过斯内普的脸颊，将他黑色的发丝吹乱了些。
斯内普低下头，他看向怀中哭泣的少女。
她的眼泪像是无穷无尽般，打湿了两层衣服后还不收敛，径直穿过布料，打湿了被布料包裹着的皮肤。
滚烫、炽热。
像是要将他腰间的皮肤烫熟。
他的视线再一次转到窗外。
外面的天空微沉，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但依旧顽强的将光芒照射向大地。
照向他。
但这光太温暖了，温暖到——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有什么优点，能够让温暖愿意垂怜。
…
里尔哭泣了很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正倚在斯内普的怀中。
但她第一反应却是——她弄脏斯内普的衣服了！
她连忙挣脱开他的手臂，从袖子里抽出魔杖，想给他身上那件沾满了她眼泪的巫师袍施一道「清理一新」。
但她伸出的魔杖却被斯内普一把按下。
他看着少女依旧通红的双眼，想说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后面的交给我们就好，你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o.w.Ls」考试上。我不希望下学年有教授告诉我，你没能通过考试。”
斯内普的这句话说出来后，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霍格沃茨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考试中拿到「p」，但绝对不是里尔。
“我知道了，先生。”
少女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她从来没有反驳过他说的任何话。
斯内普的视线落在她通红的双眼上，嘴唇翕张了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楼下凤凰社的成员已经等候已久。
就连西里斯都从坐在了椅子上，虽然还是一脸的虚弱，但至少比他刚来的时候好了一点。
“西弗勒斯，你终于来了。”
斯内普一言不发地在空出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双手十指相扣着放在桌上，面无表情。
邓布利多轻咳了一声，会议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