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心头一紧,她担心这母女俩不安好心,将陆岳霆被巡捕房带走的事告诉老太太,好让陆老太太对沈念产生偏见。可沈念担忧的却是陆老太太年迈,承受不住半点刺激。
然而,看陆老太太神色泰然,应该还不知道陆岳霆进了巡捕房的事。
沈念走过去微笑:“姆妈,千语,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奶奶?”
孟兰笑道:“你妹妹正好去江州买了些特产点心,就想着给老夫人送过来尝尝,诶?岳霆呢?”
“岳霆有公事在身,今晚就在帅府了。”沈念回答。
孟兰站起身:“对了,刚才我让厨房把千语带来的燕窝炖了,念儿来,尝尝姆妈给你留的燕窝。”
说着,孟兰拉着沈念朝厨房走去,沈念看了看陆老太太,她老人家什么事都不过问,可什么事都清楚得很,她笑了笑冲沈念点头,因为老太太知道,沈念聪慧,能应付沈家的琐事。
孟兰和沈念站在厨房外,却没有进去,她又是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念儿,岳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哥那个人呀,没个轻重,脑子一根筋儿,怎么劝都劝不住,真是急死人了!”
“姆妈,总巡捕与少帅有何深仇大恨,劝什么?”沈念的问题刁钻。
孟兰一怔,忙道:“这不是你妹妹搞砸了安华药堂的事儿,她舅舅脾气不好,怪你父亲对你偏心,这也就罢了,这次药堂出了这种事儿,他尽心尽力,不到两天就派人抓到了犯人,可岳霆把人带走,还死在了帅府,这不是明摆着抹了千语舅舅的功绩吗?政府问起来,他也不好交代呀!”
“看来舅舅的功绩实在少的可怜,不然也不会在意这点儿事儿。”沈念不屑道。
孟兰笑了:“现在还是先想办法让岳霆平安离开巡捕房才是,对不对?”
“那姆妈有何高见呢?”沈念反问。
孟兰造作地叹了口气:“念儿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咱们沈家和陆家,可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关系,要是少帅出个什么意外,你也就没了如今的地位和荣华。千语呢,打小儿就被舅舅宠着,不如用千语做引子?”
沈念一听,笑了,她知道孟兰压根就是在借机跟她做交易,只要沈念答应不会和沈千语抢夺沈家家业,或者,答应让沈千语嫁给陆岳霆,总之,不给沈千语点儿好处,陆岳霆会不会死暂且不论,至少,在巡捕房的日子里,他不会好过。
而沈念在丈夫进了巡捕房后,不做点什么举动,会显得自己对丈夫无情无义,定会遭来众人非议。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她倒是无所谓,只怕陆岳霆在众人面前颜面不保。
沈念听了孟兰的话后回答:“姆妈,那您的意思,我是放弃沈家的家产好呢,还是让千语直接嫁进陆家好呢?”
孟兰诧异地看着沈念,她没想到沈念不但思维敏捷,说话一点儿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问得孟兰愣了愣。
既然沈念不装了,孟兰自然也不用装腔作势:“沈念,你和少帅不过政治联姻罢了,能有什么感情?更别说爱情了,既然是交易,不如成全你妹妹,这样,总巡捕还能为难千语未来的丈夫吗?”
沈念会意一笑,点头:“还是姆妈足智多谋,想得周到,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的道理念儿懂,既然千语对少帅如此情深,那我这就去找总巡捕说情!”
说完,沈念转身便离开,孟兰听了沈念的话,半信半疑,她不知道这个沈念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竟能如此爽快。孟兰不急,救不救陆岳霆这个难题,如今仍在沈念身上,看她如何处理便是。
沈念转头就去了沈家找父亲沈玉坤,称自己看好了一块儿地,要开第二间安华药堂,需要两千大洋。沈会长纳闷,此时的少帅还在巡捕房,沈念不担心自己丈夫,反而想着开药堂。
沈念却说:“爹放心,我已经和姆妈商议了,千语舅舅会放人的,再说了,孟家人岂是不懂道理之人,爹应该比我更了解。”
沈会长虽心中打鼓,这孟兰和沈念向来不合,但在保少帅这件事儿上,倒是能达成共识,也好,省得他操心了。于是,沈会长见沈念要的钱也不多,不过两千大洋,便大手一挥,给了沈念。
沈念带着陆岳霆的副官和手下,隔日一早便去银行取了一千五百块大洋,并让副官召集陆岳霆手下的部队聚集在帅府外。
沈念当场将一千五的大洋,分发给三百人,一人五块大洋。
沈念看着众人:“这是少帅嘱托我给大家的军饷,如今并无战事,可既然大家跟随少帅,他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今日少帅被带去了巡捕房,以少帅的本事,定能全身而退,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也不敢怎么样,但总巡捕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做法,让部队颜面何在?”
“没错,少帅的脸面就是我们的脸面!”
“巡捕房必须恭送我们少帅走出大门!”
“咱们部队还能被小小巡捕房给打了脸?”
众人愤愤不平嚷嚷着。沈念看着大家,神色淡定,胸有成竹。而副官站在一边,看着沈念的气魄与气势,心中不禁感叹:这少帅夫人,简直就是个女版陆少帅,怪不得人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普通寻常的日子,街上车水马龙,并无异样。巡捕房门外也格外的宁静。
陆岳霆坐在审讯室,右臂仍缠着绷带,嘴里叼着烟,浓浓的烟雾遮着他深不可测的面孔。孟志豪有勇无谋,吹牛吹惯了,当初在妹妹孟兰和手下面前,声称这次要给陆岳霆点儿颜色看看,可根本没想好后果。
如今,少帅大摇大摆进了巡捕房,就坐在他面前,他却乱了阵脚。孟志豪一拍脑袋,心想,既然人已经得罪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与其跪着得罪人,不如挺直腰板儿,没准儿还真能唬住这个少帅,那今后,自己在陵海可就摇铃儿了。
孟志豪这么一想,看着身边几名巡捕房的探员也在场,更是拉不下脸,便起身走到陆岳霆面前,将陆岳霆手里的烟夺了过来踩灭在脚下。
陆岳霆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就算陆大帅死得早,但他大伯陆战英可是江州司令部的总司令呀。陆岳霆扭头看着孟志豪,没有愤怒,满眼的好奇,不知这个愣头青脑子里塞了什么毛儿。
陆岳霆再是聪慧过人,也猜不透孟志豪这个草包到底是怎么想的,甚至开始觉得好笑,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呦,看来这次,总巡捕是动气了。”陆岳霆想逗他玩儿,更想看看,孟志豪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陆少帅,俗话说得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人伤您,得抓,得审,您的帅府里死了人,是不是也得审?毕竟陵海可没有一条规矩能答应,军阀可以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孟志豪说得头头是道。
与此同时,宁静的巡捕房门外,蹲在路边抽烟的黄包车夫望着远处,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手里的烟掉在地下,目瞪口呆。
车夫指着远处:“你们快看,那边儿咋回事儿呀?”
其他两名车夫忙站起身,而此刻,路边的人都像被点了穴,驻足在原地,看着几百号穿着军装的军人铺满了整条街,越来越近,而几百士兵为首的,竟是穿着黑色旗袍的少帅夫人,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