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角似乎被“地狱”二字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恐惧,脸色微微一变。
“地,地狱?”
“九天玄女都存在,地狱怎么会不存在呢?你修炼的心法,可是她亲口传授给我的。”
“真的吗?”
沈阳角半信半疑地看着延赤霞。
九天玄女是神话传说中的女神,延赤霞居然说他得到过九天玄女的指点,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延赤霞说得如此肯定,他又不得不相信。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能够凭借那三百字的心法口诀恢复功力,就好好想想,地狱里会有什么在等着你。”
“这,这是为什么?”
沈阳角原本听到“恢复功力”四个字,心中还有些窃喜,但是听到“地狱”二字,顿时又感到一阵不安。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神仙,就一定有地狱。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还能逍遥法外吧?你连走火入魔都认为是上天对你的惩罚,难道还指望死后能够上天堂吗?”
“………”
沈阳角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过。
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杀人越货,对他来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如果不是这次走火入魔,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而,自从他变成了废人之后,就连毒心浪子黄耀明那种货色都敢对他颐指气使,这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弱者的悲哀。
他不知道地狱是否存在,但是,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这种感觉,与正邪之分无关,而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拷问。
“延兄弟。”
“怎么了?”
“那个被关在柴房里十年的孩子,该不会就是你吧?”
看着眼前这个纯真善良的延赤霞,他很难想象,他曾经经历过那样黑暗的岁月。
延赤霞身上,既有春风般温暖和煦的一面,也有暴雨般狂暴凶猛的一面。
他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不染一丝尘埃,却又蕴藏着无限的可能。
“你说什么?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吗?”
“哈哈哈……”
沈阳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延赤霞像个孩子一样吹牛,这让他感到十分新奇。
“沈老先生。”
“嗯?”
“你知道我们修炼的心法叫什么名字吗?”
“《九天如一真经》。”
“没错,真经的最后一句写着:‘天花乱坠,鲲化为鹏’。天池真人曾经跟我说过,鱼变成鸟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你想想,鱼和鸟的形态完全不同,想要完成这种蜕变,该有多么艰难啊。”
“是啊。”
沈阳角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那种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许,他还没有变成大鹏,就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不过,你应该不会像我一样,被困十年之久。”
“嗯……”
沈阳角这才明白,延赤霞是如何看待那段被囚禁的岁月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就像是被困在水里一样。呼吸困难,孤独无助,看不到希望。”
“………”
“你现在也是这种感觉吧?”
“哈哈,说实话,还没有那么糟糕。”
“五峰十杰修炼了《白蛇吐信》的前一百字,而你,却记住了三百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
“九天玄女传授给我的《九天如一真经》总共有九百字。修炼一百字,就能获得一百字的力量;修炼三百字,就能获得三百字的力量。”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你将来至少会比五峰十杰强三倍。”
沈阳角顿时感到一阵激动。
五峰十杰仅仅修炼了《白蛇吐信》的前一百字,就已经成为了先天高手。
而他,如果能够恢复功力,将会比他们强三倍!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很有可能活不到那一天。”
“不会的!如果上天真的要惩罚我,就不会让我记住三百字的心法口诀了。”
“什么?你这种魔头,竟然也相信天意?”
“哈哈,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哪里还算得上什么魔头?”
“行了,别笑了,你一笑,我就想起你那个‘鬼面剑’的称号了。”
沈阳角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问道:
“延兄弟,你已经‘天花乱坠’了吗?”
“当然,我现在已经是大鹏了。”
“佩服,佩服!”
延赤霞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崇拜,而且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这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汝州。
普光寺。
少林寺戒律院首座空性大师带着五名罗汉堂弟子,突然造访普光寺,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普光寺的住持无光大师和几位首座,连忙出来迎接。
“阿弥陀佛,大师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无光大师实在想不明白,空性大师为什么会突然造访普光寺。
普光寺只是一个普通的寺院,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毫无瓜葛。
寺里的僧人,连最基本的强身健体的功夫都不会,更别说那些高深的武功了。
空性大师双手合十,说道:
“贫僧听说,空明师兄在贵寺修行。”
“哦,空明师兄十天前就出门云游去了,至今未归。”
无光大师并不知道空性大师和空明大师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只能向身边的几位首座投去询问的目光。
然而,几位首座也都不知道内情,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实不相瞒,空明师兄是贫僧的师兄。只有和空明师兄同住一间禅房的净明师弟,才知道我们的关系。”
“原来如此。”
“前几天,净明师弟给贫僧写了一封信,说空明师兄失踪了。”
“失,失踪了?我还以为他是出门办事去了……”
无光大师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如果空明师兄要出门远行,肯定会提前告诉净明师弟的。净明师弟说,空明师兄那天像往常一样出门化缘,结果却一去不复返。”
空性大师不想再和无光大师浪费时间了,因为他知道,从他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想见见净明师弟。”
“好,好,我这就带您去。”
无光大师连忙带着空性大师来到净明师弟的禅房。
“大师,您来了。”
净明师弟似乎早就预料到空性大师会来,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净明师弟,谢谢你通知我。空明师兄真的是在化缘的时候失踪的吗?”
“是的,他那天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像往常一样出门化缘,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知道空明师兄平时都去哪里化缘吗?”
“他经常去梅山和上河一带,他很喜欢那里的风景,也喜欢那里的百姓。”
空性大师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他立刻向净明师弟告辞,带着五名罗汉堂弟子,直奔梅山而去。
他们在梅山附近搜寻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获。
第二天,他们又来到了上河镇。
他们在镇上四处打听,却没有人见过空明大师。
就在空性大师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在街角乞讨的老乞丐突然向他招了招手。
老乞丐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用极快的语速说道:
“汝河,汝河!”
“您说什么?”
“汝河!”
老乞丐见空性大师没有听懂,便用手指了指汝河的方向。
然后,他卷起铺在地上的破席子,转身离开了。
空性大师知道,从老乞丐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他带着五名罗汉堂弟子,来到了汝河边。
河边的芦苇刚刚抽出嫩芽,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然而,空性大师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色。
河边空无一人,别说渔船了,就连一只小船都没有。
空性大师和五名罗汉堂弟子分散开来,沿着河岸仔细搜寻。
两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这时,负责搜寻芦苇荡的罗汉堂弟子文曲突然大声喊道:
“师父,这里有东西!”
空性大师和其他的罗汉堂弟子连忙赶了过去。
只见地上有一块破布,被雨水冲刷了大半,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空性大师示意文曲将破布掀开。
“哗啦!”
破布被掀开,露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然而,麻袋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也拉不动。
文曲和其他的罗汉堂弟子连忙用手挖开麻袋周围的泥土。
“砰!”
麻袋终于被拉了出来。
文曲解开麻袋上的绳子。
“啊!”
麻袋里,竟然装着一个人的头颅和躯干!
空性大师仔细辨认了一下,顿时惊呼一声:
“师兄!”
那颗头颅,正是失踪的空明大师!
空性大师的僧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仔细检查着空明大师的尸体。
“幽冥教!”
空明大师的尸体已经干瘪如柴,如同木乃伊一般。
这种现象,只有在幽冥教的祭祀仪式上才会出现。
洛阳。
巩县,三香酒楼。
四名男子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旁,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他们是百世商行的老板李世昌、大掌柜李延福、三晋商行的老板钱泰山和二掌柜钱耀祖。
酒楼的舞台上,一名歌姬正在弹奏琵琶,优美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然而,四名男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
在他们身后,站着九名护卫,其中四名来自卧龙庄,另外五名来自武门馆。
随着气氛越来越凝重,护卫们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终于,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
是三晋商行的二掌柜钱耀祖。
“欺人太甚!你们百世商行,这是要明抢我们三晋商行的巩县窑吗?”
巩县窑是唐三彩的产地,唐三彩是一种以黄、绿、白三色釉为主的陶器,是洛阳的特产之一。
百世商行的大掌柜李延福冷笑道:
“什么明抢?你们三晋商行欠了我们百世商行多少钱?我们只是让你们用巩县窑的经营权来抵债而已,这有什么不对?”
钱耀祖怒道:
“放屁!区区一万两银子,就想换走我们巩县窑?巩县窑每年至少能赚三千两银子,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连本带利地还清你们的债务!”
在三晋商行看来,百世商行简直就是强盗!
巩县窑是他们的摇钱树,每年都能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利润,而百世商行,竟然想要用一万两银子就夺走他们的摇钱树,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想要赖账,还倒打一耙!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
李延福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钱泰山和钱耀祖怒视着李延福,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们明明是被百世商行逼债,现在却被对方倒打一耙,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