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甚好，正值中午，烈日打在头顶，格外灼烧。
胃部隐隐作痛的樊瑜跨越时间长河听见这声“樊少”，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胃部忽而痉挛恶心，双腿发软，骤然跪在地上干呕。
“呕呕呕呕……”
声音与重量齐刷刷的递来，江腹心口一紧，迅速蹲下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樊瑜痛苦的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时间不会消弭曾经的伤痛，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女人的声音已经深深嵌入骨子里。
只要一听到与她相似的声音，樊瑜身体会自行发抖。
他想抑制也无法抑制。
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曾经的伤痛，女人打他，关他，烫他，不给他饭吃……嘴脸邪恶。
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来说，那是恐惧的来源和纠缠他一辈子的恶魔。
他大口呼吸，仿佛要窒息了，浑身抖动不成样子，像是得了帕金森。
冷汉顺着惨白额头滴落，单手捂紧胃部，持续干呕，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吐出来。
好难受……
“瑜瑜，你看着我。”江腹心口一团乱麻，捧起樊瑜苍白的脸颊，大拇指轻轻弄开樊瑜咬出血的唇瓣，声音温柔，“别咬，深呼吸，深呼吸。”
耳朵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樊瑜听不见江腹的声音。
脑海一直被恶毒女人的面孔霸占，怎么也赶不出去，樊瑜痛苦至极，眼前也看不见东西，好像出现了幻觉。
是那个女人的面孔……
樊瑜一把推开江腹，嘴里绝望的念叨滚滚滚！
他从地上爬起来，朝外面跑，毫无头脑的跑，想要逃离那个女人，那个家，边跑边捶脑袋，眼泪被风吹在后面。
耳边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跑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樊瑜忽然停下来，眼神无光且恍惚的看着四周。
周围很多人走来走去，樊瑜都将他们看做了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围着他，面孔邪恶。
“樊少，你跑什么，快来，我刚才不小心把饭弄到了地上，你不是饿了吗，快来吃啊。”
“樊少，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孩子，先生才不会喜欢你，谁都不喜欢你，你出生就是个错误。”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把你打疼了吗，过来我看看，这么点伤口，还疼？啊……现在流的血更多了，享受吧，疼也是一种享受。”
“樊少，你怕什么，我可是先生请来照顾你的保姆，我会按照先生的吩咐好、好、照、顾、你。”
“你今天太不乖了，我要把你关在地下室，让你长长教训！”
”你告状了又怎么样？你爸爸相信你吗，他不相信你，不喜欢所以才不相信，不在乎。”
“樊少，来吧，我们一起堕入地狱！”
……
呼，呼，呼，呼，呼……
沉重的呼吸自唇间发出，脑海里疯狂回荡这些话，刺激樊瑜脆弱的理智。
忽而，他崩溃的蹲下来，又哭，又笑，又绝望，又痛苦，又无助。
地狱，我已经在地狱了，带我走吧，妈妈，带我走吧……
光速赶来的江腹，看见蹲在地上情绪崩溃的樊瑜，江腹来不及歇一口气，大步走到樊瑜面前蹲下，紧紧抱住他。
江腹眼眶赤红，一下下的轻拍樊瑜的背。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我在，我一直在。”
脑袋无力搁在江腹肩膀上，他安静了，崩溃的泪水无声流下，今天的太阳很暖，很耀眼，却照不亮樊瑜灰败死气无光绝望的眼神。
“好疼啊……”樊瑜低声呢喃，声音破漏，“妈妈……我好疼啊……带我走吧……我不想疼了……”
周围的人流声，车流声喧嚣在耳边，很吵，但那些都不关江腹的事了，他听见了樊瑜如同濒死幼兽般绝望的祈求死亡语录，心脏疼得像被无数把刀割。
他眼睛猩红，紧紧咬着唇瓣，一句话没说，只是拥紧了樊瑜，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滴落，落到了樊瑜肩上。
我不允许你死，绝不允许！
夜晚，安置好樊瑜，江腹和医生打开病房门出来，医生出来就走了，江腹看见了站在门外一脸疲惫的蔡文。
蔡文问江腹，“医生怎么说？”
江腹没说话，往外面走了，蔡文跟上去。
楼下长椅，两人坐在上面。
静了一会儿，江腹问旁边的人，“有烟吗？”
蔡文拿出烟包，抽出一支烟递给江腹，江腹抖着手接过去，蔡文用打火机帮他点燃。
随后，江腹将烟放在嘴里吸。
这是江腹第一次抽烟。
手指发抖，眼眶疲惫血红，面色憔悴，脊背深弓，整个人笼罩着浓重的阴郁和死气。
这还是往日那个校草吗，看来瑜哥的情况不太好。
蔡文想起中午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女人，默默抽出一支烟，自己点着抽上。
七月盛夏，夜里的风裹着浓重的闷意，压在胸前，让人喘不过气儿。
良久，江腹手里的烟吸完了，滚烫的烟灰落在江腹指节，烫了他一下，却无法激起江腹的任何情绪。
江腹看着手指上依旧滚烫的烟灰，回想起刚才医生的话，心脏揪着疼。
“你跟瑜瑜走得近，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有胃病和ptSd？”
蔡文震惊，夹在指尖处吸了半截的烟掉落在地上。
稍后，蔡文将震惊掩饰下去，回答，“……我不知道，瑜哥从来不会跟我说他的事情。”
“我只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班级聚会。”蔡文回想起当初，面色恍惚，“瑜哥他喝多了，醉了，我在他嘴里听见了一些话。”
江腹攥紧手腕，“什么话？”
“他说，我会听话，不要打我，我好饿，求求你给我饭吃，不要把我关在地下室，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了罗姨……”
江腹呼吸窒停，抠紧掌心，猩红血液顺着指缝滴到地上。
语气沉重且荒唐。
“你，你在说什么啊？”
蔡文在说什么。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