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程婉坐在轮椅上，兴奋地看着他说。
隋明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她这是又忘记了。
“妈妈。”隋明禹轻声道。
程婉转动轮椅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叫什么妈妈？我不是说了，叫我婉婉姐。”
隋明禹蹲下与她平视，“婉婉姐。”
“这才对嘛？叫什么妈妈，都给我叫老了！”程婉笑起来，“真是每次看到你都让我很惊讶，我竟然生了一个人，还长这么大了！真的是我生的吗？”
隋明禹勉强地笑了一下，“真的是你生的。”
“哈哈哈，实在是不敢相信。”程婉将头发挽到耳后，“明禹，你带我出去转转吧，这里面太闷了。”
隋明禹看了一眼身后的医生，见医生点头之后，才答应道：“好。”
岛上四季如春，阳光照在身上十分舒服，隋明禹推着程婉漫步在岛上，格外惬意。
程婉坐在轮椅上看向不远处的大海，她扬起大大的笑容，想大吼一声释放自己。
这样想着，她便这样做了。
不过，因为身体虚弱，即使她用了很大力气，声音还是小小的。这让她觉得很挫败。
隋明禹察觉到她的反应，推着轮椅的速度放慢了些，安慰道：“多吃点饭，看来是饿的。”
程婉回头看他，目光复杂，她望向远方微微叹气说：“明禹，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完蛋了，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隋明禹怔了怔，“别胡说，会好起来的。”
“是吗？可是我感觉到了，我离死不远了。”程婉落寞地说道。
隋明禹心中一痛，停下脚步，他低头看向程婉的发顶，目光沉了下来。
如果程婉也要走了的话，他就真的没有父母了。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与父母相处的感觉，已经适应了没有他们存在的日子，但是有没有与在不在的区别很大。
他不喜欢他们，可也不希望他们就这样死去。
“你不会死的。”隋明禹沉声说。
程婉自己转动轮椅调转了方向，她仰头看向隋明禹说：“明禹，人都会死的。”
“你又要随他而去吗？”隋明禹冷声道。
他紧紧盯着程婉，目光冰冷又迷茫，他在心里不断质问道：为什么隋行要死了，你的身体就垮了？是他不想放过你，还是你硬要追随他？为什么连死都要纠缠在一起？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他是谁？”程婉不懂隋明禹的意思，但她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是你爸爸吗？”
隋明禹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程婉看着隋明禹的表情，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拽住他的手晃了晃，喊道：“儿子。”
隋明禹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认真地说：“你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程婉嘴角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她松开隋明禹的手，指向海边道：“明禹，带我去看看海。”
隋明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绕到她的身后，推起了轮椅。
程婉全身放松地靠在轮椅上，拽起毛毯盖住上半身，越接近海边风越大，越冷，她如今的身体不用医生提醒，也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抵不住了。
轮椅的轮子陷在沙滩里很难推动，程婉控制轮椅向前走，想让隋明禹推得轻松些，可不想，越向前走陷得越深。
她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走不了，就停在这里吧。”
她深深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海，眼中满含遗憾。
隋明禹眉头轻蹙，他弯下腰一用力，将轮椅带着程婉一同抬了起来。
手臂上的重量，让他再次意识到程婉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明禹，你好厉害啊。”程婉惊呼一声，“太有力量了，有女朋友吗？女朋友一定安全感满满。”
隋明禹将她抬到离海边近一点的位置，安稳地放下。
他想了想，毫不避讳地回复程婉的问题，“我没有女朋友，我喜欢男人。”
程婉瞬间瞪大眼睛，惊讶地回头看他，嘴唇半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隋明禹认真地看着她，用眼神来证明自己没有开玩笑。
程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干笑两声说道：“男孩啊，男孩也行，互相喜欢就行。”
隋明禹笑了笑，没想到程婉能这么轻易地接受。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程婉撇了撇嘴，“我也上网的，这种事情很常见吧？”
隋明禹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明禹，虽然我不记得怎么成为了你的妈妈，但是，你依然是我儿子，我希望你幸福。”程婉温柔地说。
“谢谢妈妈。”隋明禹道。
程婉笑了笑，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我儿子这么帅，肯定招女……男孩喜欢。但是，你和我长得不是很像啊，一定是像爸爸吧？”
“说起你爸爸，我还真有点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真的一张照片都没有吗？”程婉好奇地问。
“没有。”隋明禹非常直接地说。
“哦，好吧，儿子，你爸爸真的是警察？”程婉问：“他到底为什么殉职啊？”
隋明禹听到程婉这样说，心情复杂，这套说辞是她情绪刚稳定时，程季林编给她听的，以免再对她造成精神上的创伤。
程季林的故事编得太逼真，甚至伪造出许多证件，程婉因此深信不疑。
“这是机密，我也不知道。”隋明禹说。
对于程季林做的这件事，他是赞成的，那段记忆既然丢掉了，就没有找回来的必要，毕竟那段时间对于他妈来说，一定是痛苦大于快乐的。
“唉，好吧，其实也没必要知道，毕竟我都不记得他了。”程婉摇了摇头，“不记得他，也就感受不到自己爱他。但是，我应该是很爱他的，不然怎么会生下你呢？”
“爱就那么重要吗？”隋明禹不解地问。
程婉眉眼弯下来，“当然了，爱很重要，爱可以超越一切。”
“儿子，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爱的人吗？”程婉问。
隋明禹听到这个问题怔住，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田黎的脸，他捋了捋头发，淡淡道：“没有。”
“哦？可你的表情就是在说有啊。”程婉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不会是人家不喜欢你吧？”
“不是。”隋明禹下意识反驳。
程婉开朗地笑了两声，然后极其真诚地说：“儿子，爱需要表达，你要告诉他，你爱他，他才会给你爱他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