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黎家里亲戚不多，正月初三这天便没有人来拜年了，田奶奶一大早就攒了桌麻将，一直打到午饭时间也不散场。
田黎将昨天的剩饭热了热，自顾自地吃完了。
他奶奶打麻将从来都是废寝忘食，他之前去问过她吃不吃饭，结果换了一顿痛骂，自那之后，他就没在管过。
田黎刚将碗刷完，他奶奶就从屋里大喊一声。
“田黎！过来！”
声音震天响，还带着隐隐的怒气，田黎想了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事，他奶奶在生气什么呢？
思来想去，得出结论，一定是打牌输钱了。
田黎应了一声跑到他奶奶身旁。
“小田黎，去给爷爷买包烟。”坐在田奶奶对面的老头说道。
“抽吧，抽死拉到！”田奶奶抓牌骂道。
“闭嘴吧，一张嘴不会说出好听的话。”老头从桌布下面抽出五块钱递给田黎，“来，快去买，等着抽呢。”
田黎看了他奶奶一眼，接过钱，穿上外套出去了。
现在正是吃午饭时间，鞭炮声不绝如缕，是各家各户宴请宾客开饭的讯号。
田黎躲着那些炮仗跑到超市，买了一包烟。
他将烟装进自己的棉袄口袋正准备往家走，下一秒便被突然出现的傻子吓了一大跳。
傻子看见田黎，露出满口黄牙哈哈一笑，然后伸出手想拉田黎的胳膊。
田黎被他恶心得想吐，一侧身躲过他的手，大步向家的方向跑。期间回了一次头，竟看到傻子也在后面跑着，还离他越来越近。
田黎忍着恶心加快速度，可突然腿上一痛，没控制住力，跌坐在地上，同时胳膊与后背都传来相同的痛感。
他回头看去，只见傻子正在路边捡大石块向他扔过来。
傻子见他跌倒，大笑着跑到他前面，挡住他回家的路。
“我的，我的！”傻子指着田黎，“你跟我回家，回家，做我媳妇。”
田黎脑袋嗡的一声，胃里翻江倒海，一低头将中午吃的剩饭吐了出来，不知是剩饭坏了的缘故，还是被傻子的话恶心的。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表情冰冷地看着傻子，他现在想让这傻子立刻去死。
“喜欢，喜欢！”傻子说着话朝田黎跑过来想一把抱住他。
田黎浑身无力地躲开，他看了一眼离他还有两百米的家，内心有些沮丧。他的腿受了伤，而且傻子的力量远超于他，他拦在他前面，属实让他有些难办。
但他还未想好解决办法，这傻子便满脸淫笑地向他扑来。
田黎被他撞倒在地，实在没办法只能大喊救命，可这时却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鞭炮声，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
田黎推开靠近的傻子，挣扎着站起来，想到从另一条路可以绕回家，于是强忍着腿上的疼，向后跑去。
傻子见状立马跟上，嘴里不停叫喊着：“喜欢，喜欢，回家，要你。”
田黎全身泛起鸡皮疙瘩，腿上的疼痛让他攥起了拳头，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跑，来到了家旁边的那座小矿山上。
只要穿过这座小矿山，就能到他家后院。
傻子在后面穷追不舍，似是看出了田黎的意图，立刻加快脚步追上去，拉住田黎的胳膊。
田黎用力挣脱，可一个孩子根本拧不过一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会用蛮力的傻子。
田黎被他甩在地上，全身发麻。
傻子笑着蹲下来，双手在身前摩擦，眼中是田黎看不懂的神情。
田黎撑着胳膊向后退，心里祈祷着有人能来救救他。他一瞬间想到了隋明禹，上次就是隋明禹救的他，现在他能不能也来救他呢？
“傻子，你想干什么？”一道严厉又充满稚气的呵斥声响起。
田黎全身一颤，看向声音的来源，他不知是自己的祈祷有了作用，还是他出现了幻觉，隋明禹真的站在那里。
傻子回头看去，看见来人是隋明禹收起笑容，嘟着嘴站起身。
隋明禹趁机跑过去把田黎拽起来。
田黎还没回过神，呆呆地看着隋明禹。
隋明禹也看向他，揉了揉他的头，然后拽着他的手就往后跑。
傻子反应过来跟了上去，嘴里喊着：“我的，我的，是我的。”
田黎也回过神，忍着痛迈开步子跟着隋明禹跑。
可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进了矿山里面。
“明禹哥，这不是回家的路。”田黎喘着气说道。
隋明禹攥紧他的手，“我知道。”
沉着冷静的声音让田黎瞬间安心，他回握住隋明禹，时不时回头看，只见傻子还在锲而不舍地跟着。
又跑了一会儿，隋明禹拉着田黎停下。
田黎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愣，隋明禹拉着他来到了一个矿坑。
这个矿坑不深，周围是斜坡，中间蓄着水，表面结了一层冰，平常暖和的时候有很多人来这里钓鱼。
田黎不解地看向隋明禹，他带着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隋明禹给他一个安心地眼神，然后拉着他走到斜坡上离水很近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傻子跟了过来，他站在高处俯视两人，贼兮兮地说：“给我，我的，喜欢。”
隋明禹盯着他，表情冷酷，他举起田黎的手晃了晃，像是在挑衅傻子。
傻子见状啊啊叫了两声，跑到斜坡上要抓两人。
田黎一惊向隋明禹身边凑了凑，隋明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一会儿，听我指挥。”
说完，隋明禹拉着田黎踏上了冰面，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在冰面上滑动。
傻子在斜坡上踌躇了一会儿也踏了上去。
隋明禹见此立刻拉着田黎跑起来。
冰面很滑，但隋明禹的步子却越迈越大，他时不时回头观察冰面情况，以及身后傻子的路线。
田黎大概猜到隋明禹想做什么，心口一麻，全神贯注起来。
隋明禹牵着田黎在冰面上转了一圈后，找到一个冰面看起来比较薄的地方，上了岸。
他看着跟上来的傻子勾了勾嘴角。现在天气渐渐暖和，冰面并不结实，刚才他们上来的地方他看过，比其他地方的冰都薄，刚才他踩过的时候便感受到了冰层即将裂开的感觉。
这块冰能勉强承受小孩，但大人就不一定了。
咔嚓一声，冰面破裂，追过来的傻子一脚陷入水中。
矿坑里的水冰凉刺骨，傻子啊啊大叫起来，他用力想把脚抽出来，却不料身下的整块冰随之裂开，整个人落入水中。
田黎被吓了一跳，记忆里始终不敢回想的画面一起闪现，他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双手紧紧攥着隋明禹的衣角。
隋明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刻用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别怕，这水不深，淹不死人。”
但可能会冻死。
“来，向后转，我带你上去。”隋明禹扶着田黎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可以闭着眼走。”
田黎情绪平复了一些，在隋明禹的带领下上了坡。
隋明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见他的身体慢慢地不抖了，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坡下的傻子身上。
这个位置的水并不深，仅仅到人的膝盖，此时傻子已经从水里爬了出来。
只不过他全身湿透，被冻得嘴唇发紫，可尽管如此，嘴里还嘟囔着：“我的，是我的，还给我。”
隋明禹冷漠地看着他，然后转身拉着仍然闭着眼的田黎朝家的方向走，边走边回头轻轻地说：“是我的。”
我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