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禾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柳黎，对这件事情难以置信。
作为一个皇帝，看到自己的大臣贪污不应该生气吗？怎么会容忍他们贪污呢？
就这样看着他们吃掉自己的钱？
完全没道理呀！
“圣心难测，这个就不是你我能揣测的了。”
柳黎虽然嘴上说着圣心难测，但脸上可不是这么表现的，就差点把你再问我一句我就告诉你说出来了。
林之禾也十分的配合，立刻追问：“咱俩这关系谁跟谁，说说呗！”
柳黎立刻借坡下驴，板着一张脸开始解释：“皇上不是不知道麴家贪污修缮款，他不但知道，他还知道不管是谁负责修缮，都会贪污，所以他不想管。”
“麴家当然也知道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他没想到皇上会对他们麴家起了杀心。”
也是，在这个封建王朝里，一个家族的兴盛和灭亡完全是依靠着皇上。
皇上眼睛里容得下这粒沙子，他强取豪夺都没关系；可一旦皇上眼里容不下这粒沙子，那他过往的种种都会被掀出来。
本质上就是咎由自取，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这么一想，林家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麴家呢？
皇上眼下能容得下林家，便让林家做杀人的刀，料理了五皇子的母家。
或者是明天，或者是明年，皇上不会容得下林家，又会找另一家来解决林家。
恐怕还会带着二皇子一起。
圣心难测像被敲响的巨钟一样，余音始终回荡在林之禾的脑海中。
“有林家在，不管慈悲殿的项目有没有问题，那一定会有问题。”林之禾突然理清了个中关窍，做出了一个总结。
柳黎点了点头，“这倒是，在林尚书的眼中，这是扳倒五皇子的好时机。”
五皇子倒下去，二皇子继位的程度又大了几分。
事到如今，林之禾自己也不确定，皇上真的有意五皇子上位吗？
他这样做到底是想提前清除有可能的外戚还是真的想要五皇子…
林之禾抬眼，发现柳黎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她，可以说是目不转睛。
她有些害羞，一边感叹自己没出息，一边转移话题，“我给你讲两个故事。”
柳黎点点头，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她。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后妃，叫钩弋夫人。钩弋夫人长得是肤白貌美，皇上十分的疼爱，后来钩弋夫人生了一个男孩，皇上特别喜欢这个男孩，就想让她儿子当皇上，但是皇上又害怕钩弋夫人这个外戚祸国，于是提前把钩弋夫人给赐死。”
“就这样美人香消玉殒。”林之禾盯着柳黎，“这个故事熟悉不熟悉？”
柳黎眼睛只稍微转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充满意味的点了点头。
看到柳黎秒懂，林之禾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挠挠头，因为她接下来讲的就比较“玄之又玄”。
“那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就是说历史的车轮是滚滚向前的，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片河流，这个你懂吗？”
这次柳黎反应了很久，头微微的侧过去，露出来侧脸给林之禾。
他的眉峰很高，鼻子又十分挺拔，侧面像一座喜马拉雅山一样。
终于，柳黎摇了摇头。
林之禾暗暗叹了一口气，不怪他不懂，自己确实说的太复杂了，别说他了，就是叫过来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哲学系学生，估计勉强听得懂她的胡言乱语。
“我是说啊，事情总是在变化的，所以才会有夜长梦多这一说。”
这次柳黎懂了，却不明白林之禾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皇上本来是想提前扫清外戚，但是扫着扫着突然对麴家的所作所为生气了，干脆连带着麴家和五皇子一锅端了？”林之禾拧着眉头，看向柳黎。
柳黎先是有些费解，大概是不明白“一锅端”的意思，但是他只反应了一会，立刻明白过来。
“主子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圣心难测，希望五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也希望他跟麴家的事不要牵连太多，要不然…”柳黎停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啊，希望这小五子跟麴家做的脏事没关系，要不然，再“吉”的人都架不住皇上的震怒。
除非他起兵造反。
林之禾越想越担心，眼下有些坐不住。
她冲着柳黎使了一个眼色，“你去找人把小五子给我叫过来。”
她今天非要问个清楚。
五皇子很快就出现在朱鸟殿里，在内殿跪得方方正正、恭恭敬敬。
林之禾看着这小孩子小小的一团，心里又有些打鼓——这么一个小孩儿，顶多是心思深沉了一些，会跟贪污修缮款这些事沾边吗？
“母妃…母妃？”
也不知道五皇子叫了几声，总之林之禾在听到的第一声终于回了神。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五皇子，话就在嘴边却总也来不了口。
“你…”
“皇上已经下旨，让理查院彻查麴家了。”林之禾看了看外面。
初秋时节，风骤起，摇晃着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树，卷起一阵落叶。
林之禾看着那些没有根的落叶，在空中漂浮，随着风摇摆到各个方向。
“麴家的事做得干净吗？”林之禾直接把话挑了出来。
五皇子一脸无辜又懵懂，“儿子不知道母妃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还装？林之禾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还真是有帝王之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
“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牵连到你，我帮你抹干净。”林之禾尽量表现出耐心和真诚。
“五旸山的事，自然有五旸山的人来兜底，差不到我头上，更不会殃及母妃。”五皇子小脸定定的，带着些狠厉和决绝。
五旸山的人…
是僖贵妃！
这孩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每一次心里产生情绪起伏时，林之禾都会下意识的看向柳黎，这似乎都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柳黎也有些震惊，但是面上不显，只微微抬眼看了五皇子一眼，像是赞许。
五皇子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事那为国祈福的僖贵妃就会承担起这个担子，还五皇子一个清白身。
好小子，纵有天大的错，还有一个活着的僖贵妃给他背锅。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跪安吧。”林之禾挥了挥手。
“母妃，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