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个天道之子逐渐成长,高天原的众神就“未来的世界之主”这一话题暗中分成了两大派系。
『罥派』以天照大神为首,囊括大部分神明。
『露派』以八意思兼命为首,小神和花草精灵居多。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还要从他们的性格说起。大抵是天道即将要陨落的原因,送来的孩子是各自有缺陷的。
罥缺乏荒魂,战斗力远远不及露,却为人温和,长得慈眉善目,富有正义感和责任心,非常受欢迎。
露缺乏幸魂(爱魂),成长速度极快,却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对于这份生来的使命没有丝毫上心。
天道的恩赐赋予他们“灵魂不死”的特性,直到决出赢家的那一刻才会有真正死去的可能。
高天原·天之香川
“露,你有想好自己的决心吗?”
潺潺的清溪旁,香川的红枫飘洒在垂落的银发上,风之精灵传来歌声,吹得那雪白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那是一张上天垂爱的脸,不语时像雪中静立的白梅。
仅凭这副容颜,就能让她轻而易举地得到生灵的青睐。
“不管有没有决心,我都是要下去的。”已经十八岁的露这么回答。
背后给她梳头的思兼命轻叹一声。
这个孩子,即便抚养了十多年,也没有丝毫流露过与别人亲近的倾向。
就算是灵魂残缺,也太冷了些。祂教会了她如何战斗,却怎么也教不会她如何处理感情。
“师父,您不必叹息,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少女捡起一片红叶,轻轻说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思兼命摇了摇头,又问她:“露,你知道自己战斗的意义是什么吗?”
她答道:“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是的。”祂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应该为了保护爱的人去战斗,露。”
“……爱?”她眼眸里露出疑惑:“爱,是什么?”
思兼命将她的发丝挽好,对她说道:“在众神林立的高天原,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既然你已经成年,不妨去向凡人学习,何为爱,何为生存的意义。”
“恕弟子愚钝。”露子缓缓起身,洁白的衣袍晃起了优美的弧度。
“您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试试吧,罥那个家伙估计也打算下去了,听说他给自己起了个‘羂索’的绰号。”
背后的神明扬起了慈爱的笑容。
“凡界的父母通常喜欢在孩子的名字后加上一个‘子’字,寓意着幸福安康,以后露就唤作‘露子’,祝你平安,祝你胜利。”
“爱的本职,首先学会爱自己,其次学会爱世人……”
神明在饯别前的唠叨很长,她却并不讨厌。
“我知道了,师父。”
她面色不改地走向空间的漩涡,心底却止不住的迷茫。
……
公元710年,日本天皇迁都平城京,奈良时代由此拉开了帷幕。
飞騨国,这里流传着一个关于“两面四手”的鬼神传说。
有人说祂是欺压百姓,违抗朝廷的邪恶咒术师,有人将祂视为18丈的观音化身,杀死了众多大妖怪,被当地人奉作神明和英雄,随即称这位鬼神为“两面宿傩”。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这是所有信徒在参加祭礼时,第一次看到祂的印象。
新尝祭,原本是向神明祈求五谷丰登的祭祀仪式。
然而,这位坐在高大石台上的男人,赤露的男性躯体布满黑色的咒印,姿态随意,一动不动,看着底下的百姓似乎眼皮都懒得抬。
“头抬高了。”
当有人畏惧又好奇地打量着祂的模样,头颅就会在刹那间飞起,血溅了一地,血腥的画面让人止不住腿打颤。
熟悉的信徒已然习惯了匍匐恭敬的姿态,为供奉的神明献上祂最爱的女人和小孩,以祈求未来的农业丰收。
在乌泱泱跪着的人群里,有那么一个女人,不知不觉静立在中间。
她似踏云而来,单一的白裙也掩盖不住如松柏傲然挺立的纤巧身姿,银发几缕垂在耳侧,更显肌肤赛雪。她撑着一把红伞,烟灰色的眼眸里只有化不开的冰冷。
他们遥遥对望。
樱粉的唇瓣翕动,隔了这么远,宿傩却能听清楚她的声音——
“堕天。”
“……”
他四只猩红的眼睛盯着她,脸上出现一抹玩味。
“上等祭品?真是意外之喜。”
“看来你把我忘了,连同从前的约定。”她折下伞,环视着人群,一步步走向祭台:“你这是占了个山头称王了?”
“搞清楚你的情状,蠢货。”两面宿傩瞬移过来,副手就要揪住她的衣领。
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处子味,肯定很好吃。
“啪”一声,那双小了自己许多的手硬接住了他的袭击,稳稳当当,毫不退缩。
“茹毛饮血的野兽。”
她以伞为剑,指着他的胸口,说道:“在你想起来之前,我不介意再驯服你一次。”
“哦?”
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睛玩成了诡异的弧度。
“那我就先把你这女人切成臊子——”
他兴奋的笑容才刚刚浮现,话语就在她斩断他右臂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咒术师?什么来路?
“这是给你的教训,到此为止……”
她话也还没有说完,这个两米多的男人就朝她攻了过来!
“『解』”
能直接击碎金属的斩击发出,却被她身上浮着的淡紫色结界挡了下来。
“什么玩意,咒具?”他眯起红眸,取出了腹部中藏匿的神武解。
她还算很有礼貌地解释:“这是我的护身物『四魂之玉』,你打不碎它的结界,还是省点力气吧。”
“你在唬谁呢,雌杂鱼——”
宿傩一双手结印,一双手拿着咒具,腹部的大嘴吟唱着咒语。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巨大的神龛浮现,神武解召唤的雷霆连带着无边无际的斩击一并朝她袭来。
玉珠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在挡下这铺天盖地的攻击后又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眼前的银发少女岿然不动,反倒劝道:“我无意挑起争端,再打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死。”
“啧。”
宿傩烦躁又不爽地低头看着这个小矮子,心里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从那个破龟壳出来,跟我好好打一架!”
少女仰头看他的眼眸里古井无波,手里的红伞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不用防御手段,你也打不过我。”
“……”
宿傩咬碎了口银牙,却不得不把她摆到了能够正视的强者位置上。
“你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京都来的,还是……
露子凝视了他一会,缓缓思索。
被放逐出去的时候,他在高天原的记忆应该被天照神清除了,记不得她也正常。
“我听他们叫你‘两面宿傩’?”
她扫了扫因为战斗波及而死去的人群,祭台下已经成了一条血河。
他掏了掏耳朵,搞不清她的脑回路。
“那又怎样?”
她点了点头:“那我也叫你两面宿傩了。”
“初次见面,我叫露子。”
秉持着良好的家教,她朝这个男人伸出了手。
“?”
他没有见过如此别致的女人,说她蠢吧又打不过,说她言行怪异吧又还挺有礼貌。
见他绷着嘴巴不语,露子想了想,说道:
“你家在哪里,宿傩?”
“?”
“你这女人到底要干嘛……”
之前找他是为了给自己的凡界之行铺路,毕竟她初来乍到,没有流浪街头的爱好。
然后宿傩就听见这个女人对他认真地说道:
“我要去你家住。”
“?”神金?
宿傩火大得莫名其妙:“那是我家不是你家。”
“我知道啊。”
她想着,宿傩已经收取了报酬,现在是她寻求回报的时候了。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