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星在拐角处,一直目送秋月和杨树远行。
直到看不到一点影子。
他忽然就有点打不起精神来。
回到家,陈小婉正和儿媳妇一起,在裁剪小衣服。
儿媳妇刚诊出有了身孕,全家人都喜气洋洋。秋星本来也很高兴,但随着秋月走后,这份喜悦也被冲淡了。
她如果知道他要有孙子了,想来也会很高兴吧。
不知道为什么,秋星总觉得秋月从来没有怪过他。
他们从小相依为命,这么深的情分,他就做错了一件事,怎么就断了呢?
陈小婉见他回来,问道:“你没去铺子里?”
秋星摇摇头,不怎么想搭理,径直回屋去了。
钟氏道:“爹是不是身体不适?”
“别管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舒服自己不会去看大夫。”
自从杨辰举业发迹,夫妻两个就闹过几次矛盾。
她说的话,秋星自然也听到了。
他恍惚想起二十年前,那个站在家门口,娇羞的看着他的少女。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一切就都变了样。
晚上,玉山从书院回来,秋星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
这么些年,书也没读出什么样子来。
“从明天开始,你就别去书院了,找个活干,或者去铺子里帮忙。”
秋星对儿子说道。
他话音刚落,家里人都惊诧的看着他。
“老头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眼看着就要大成,怎么忽然不许他读了?”陈小婉尖声道。
“他不是读书的料,识得几个字就行了,再读也是浪费银钱。”
对于秋星的话,玉山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
“爹,我明天就去铺子里帮忙。”
陈小婉却不同意,“不准去,家里不缺你这口粮,你老老实实的去读书。”
她又接着对秋星道:“我不知道你抽什么风,反正儿子是一定要去读书的。如果你不愿意供,我陈家也不是供不起。”
秋星气得一口气堵住心口,手指着陈小婉,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家就玉山一个儿子,家里庶务迟早要他接手打理的。
既然书读不出什么名堂,早点回家接手铺子,有什么不对?
玉山一边给他顺气,一边说道:“爹,娘,你们别吵了。我学着打理铺子,也抽空读书。”
两边偃旗息鼓。
陈小婉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儿子哪点比杨辰差了?他都能考上进士,她的儿子为什么不行。
不过看秋星气成这样,她也没再多说。
横竖铺子里有伙计,货源在娘家那边,总有办法不让儿子操一点心。
玉兰的婚期将近,她一直在屋里绣嫁衣。
听了娘亲的埋怨,她柔柔的笑道:“娘,爹说的没错。家里除了爹,就只有哥哥一个男丁。他读了这么些年书,没考上功名,要么是运道不好,要不就是火候未到。还不如先学着打理生意,等火候气运到了,再进考场不迟。要是他一直考不上,又不通事务,等您和爹百年以后,这个家可怎么过?”
陈小婉知道女儿说得在理,但她就是不想李秋月高她一头。
“有你舅舅外公在,怕什么,再这么着,也不会缺了你们一口吃的。”
玉兰正色道:“娘,您可别再说这糊涂话。舅舅家再好,也是外家。没得李家人靠着陈家人过活的道理,要是被爹听到,又要生气。”
“他生什么气,我娘家得力,他不知道省了多少力气。”陈小婉咕哝道。
玉兰见说不通,换了个办法说道:“您常说外公家不会短了咱们一口吃的,却不知道,外公家这几年,为了舅舅的事,花了多少钱出去。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照那个花法,没几年都要败了去。”
这事陈小婉自然是知道的。
陈光霁中举后,一直没能更进一步,他又不甘心只当个县丞。花了多少银子疏通,却总不见成效。
他也不想想,多少进士还在侯职,哪里轮到他这个小举人。
陈小婉叹了口气,终于消停下来。
秋星到底有些被她气到,当晚痰塞淤堵,咳了半宿。
天一亮,玉山就背了他去看大夫。
钟氏本来对公公不让丈夫读书,心里还有些怨气,见他忽然病了,倒不好意思再板着个脸。
跟婆婆一起侍奉汤药。
因着她怀了孕,陈小婉也不敢十分指使她,有事都让婆子去做。
秋星病了几天,喝了几天药,渐渐好起来。
家里人不敢惹他生气,特别是陈小婉。
就怕他有个好歹,影响女儿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