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一开,浓味扑鼻。
海棠也微微皱了一下眉。
舀了半碗,周汉宁先伸手了:“别喝了,这东西看着不像是药。”
沈凤舒还未开口,张嬷嬷先说话了:“王爷,这是太妃娘娘特意给王妃……”
周汉宁又摆摆手:“嬷嬷,她是医女出身,她最清楚自己的身子,何必让用旁人的方子,再不济还有萧阿公呢。有什么不妥的,直接请人过来望闻问切,不比这浓汤苦药来得实际。”
张嬷嬷语迟,犹犹豫豫道:“王爷这样……老身怎么回去交差啊?”
周汉宁笑:“嬷嬷是最聪明利落的人了,这点小事而已。你就说我最不喜闻药味了,王妃喝了药,唇齿之间都是药气,不讨本王的喜欢。”
这理由再合适不过。
张嬷嬷点点头,收拾了药罐,转身就走。
海棠送她出去的时候,听她碎碎念:王爷越发不像话了,这是心魂儿都被王妃迷住了。
自从,徐冉被撵出王府之后,海棠只把沈凤舒当成第一主子,更显忠心。
她把张嬷嬷的埋怨告诉主子:“王爷这么帮着您,时间久了,太妃娘娘只怕会看不惯的。”
沈凤舒笑:“你以为我管得了王爷?王爷有王爷的脾气,母妃娘娘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海棠点点头:“娘娘……其实奴婢一直有句话想跟您说,谢谢娘娘……娘娘严惩二管事,给奴婢做主……”
她的话还未说完,沈凤舒先转身看她:“平时那么利落的一个人,这会儿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我严惩徐冉,不全是因为你,他在王府做了那些事,是自寻死路,他欺负你们作践你们,看似在耍流氓,实际是在给王府抹黑,给我和王爷使绊子。”
海棠微微一怔,似懂非懂:“娘娘……”
“徐冉在府里还是有所收敛的,他在外头才是横行霸道,然而,外头的人不会在乎他是好是坏,只会在意一件事。他是宁王府的人,他是王爷的人……”沈凤舒缓缓吐出一口气:“杀鸡儆猴!有了徐冉这个先例,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胡来!”
“海棠,你记住,被一个贱男人欺负了,不是你的错,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第一个不许瞒我。你光明正大,怕什么?”
“是,主子,奴婢都记着了。”
沈凤舒换好衣服,又检查了一下桌上的茶点,只等着周汉钰到来。
周汉宁特意早早迎了出去,周汉钰没坐马车,独自骑马,少年翩翩,俊朗无双。
数月不见,他的个子又长高了一点,他翻身下马,动作潇洒。
周汉宁一看他就是经常练习,身形体态都有些许变化。
“七哥!”
周汉钰快步走来,周汉宁朗朗一笑,上下看了看他,拍拍他的肩膀:“许久不见,又长大了。”
“弟弟不好,七哥回来这么久,弟弟一直没来请安,哥哥大婚我也没来道贺……请哥哥原谅。”
周汉钰说得一脸诚恳,周汉宁重重拍打他的肩膀:“干嘛这么严肃?走,先进去再说。”
周汉钰一边走一边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细长的锦盒:“七哥,我给嫂子准备了一份薄礼,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周汉宁笑:“会的。”
沈凤舒等了又等,终于见到了他们俩兄弟。
周汉钰很守礼,微微垂眸,跟在周汉宁的身后,并不多看沈凤舒一眼,缓缓行礼:“给王妃请安。”
“康郡王,别来无恙啊。”
沈凤舒不想表现得太客套,毕竟他和周汉宁兄弟情深。
“这是一点薄礼,请王妃笑纳。”
“你太客气了,你哥哥常与我说起你这个弟弟,你们许久未见,我不多扰了。”
沈凤舒接过锦盒,又看向周汉宁:“王爷,里面备好了茶点,你们慢慢叙话。”
周汉宁挑眉道:“你不必急着走,一处说说话也好。”
“不了,我还要去看弟弟妹妹们。”
沈凤舒很识趣地离开了。
周汉钰跟随周汉宁进入屋内,还未坐定,便说了一句:“我早知道,七哥对王妃是真心的,难得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汉宁闻言一笑:“你从哪里学来这些话?”
周汉钰也笑:“儿女情长的事,我是不懂了,但七哥的真心,人人都看得到。”
他是王爷,而沈凤舒只是平民之女,身份差距之悬殊,惹来了城中不少闲话。
“老九,我同你说一句实话,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
“咦?”
周汉钰一脸困惑:“七哥别说这样的话。”
周汉宁给他倒了一杯茶:“以后你就会明白的,沈凤舒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换做我是她,早就一败涂地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和皇兄早已经势同水火了,过些日子两位哥哥也会回来,到时候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你是我弟弟,也是皇上的弟弟,你早晚要做个选择的。”
周汉钰接过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七哥……你想让我怎么选?”
周汉宁目光幽幽:“不是我让你选,而是你想怎么选!你不能一直做中间人。”
周汉钰面露难色,不解摇头:“君君臣臣,兄兄弟弟,我怎么选都是不对!七哥,你就不能原谅皇兄一次吗?”
“原谅?这两个字对我来说,简直比让我死还难受!”周汉宁伸出一条腿,单手按住膝盖,眸色渐深:“如果一个人毁了你一次,你还会给他机会毁了你第二次吗?”
周汉钰无话可说,皇兄的确做得太过分了。
他实在说不出劝人大度的话。
周汉宁的手掌落在周汉钰的肩膀,少年的肩膀单薄,也要开始承担责任了。
“我不是要逼你,当断则断,才是男儿本色!如果今天九五之尊的宝座上,坐的是别人,也许我会低这个头,但是周汉景不行!他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
他的双眼因为愤怒而涌起血丝,那种狰狞的神情,足以令人感觉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周汉钰抿抿嘴唇,低下头:“七哥,我知道你受了多少罪,我也问过皇兄,问他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话已至此,他突然沉默,紧张克制。
“怎么不说了?”周汉宁冷冷一笑道:“他是不是说,本王觊觎他的皇位,意图谋权篡位。”
周汉钰不应声也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