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公孙玉声音颤了颤,一时进退两难,她揣度着皇上的心思,强忍不安,继续道:“皇上您要振作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后,太子,长公主……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全都指望着您呐。”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她说话的语气磕磕绊绊,并未对周汉宁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勾起他的一声冷笑。
他手持长剑,漫无目的地挥舞着,似癫似疯。
公孙玉站定看他,心灰意冷,无比忧伤道:“皇上再不想想办法,你我皆为鱼肉,可怜太子和公主尚在襁褓之中,他们还小,他们有什么错……”
“世人都无错,错的只有朕!”
周汉景语气幽幽:“朕错在不够心狠手辣,没有早点碾死宁王这只祸害,如今他拥兵自重,朕的三十万禁军宛如行尸走肉,毫无用处,他们都怕极了宁王!”
公孙玉闻言恍惚片刻,才道:“皇上,大丈夫能屈能伸,宁王再张狂也不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弑君谋反,那一日……他只是放肆,不敢真的动手。”
周汉景轻哼了哼,似笑非笑:“我们是兄弟,既相似又不同,他存心要折磨朕,不会给我这个痛快!”
雷霆之怒,压而不发。
他会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宛如窥探猎物的山野猛兽,半遮半掩,时不时露出狰狞的獠牙,吓一吓它!
周汉景太明白这种心情了,因为当初他也是一样,明明可以趁乱结果了周汉宁那条小命,却又觉得不痛快。
他要看着他成为一个痛苦无能的废物,他要作贱他侮辱他,他把他碾碎成灰,再摔入泥浆里,看着他满身污秽,苟延残喘。
他恨极了周汉宁,只因父皇多年的偏爱,令他此生都意难平。
公孙玉看着喃喃自语,诉说往事的周汉景,心中五味杂陈,她拖着无力疲惫的身体,缓步来到他的面前,颤颤地拿下他手中的长剑,继而整个人扑在他的怀里,哽咽道:“皇上心里的苦,臣妾都知道了。宁王咄咄逼人,可皇上不止只有他一个兄弟,两位藩王的手中也有兵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早晚有机会绊倒宁王!”
她适时谏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然而,她有所不知,周汉景之前仗着自己君主的身份,嚣张冷傲,除了周汉钰,谁也不待见他。
封地为王,看似风光,实则和流放没什么分别。
他赏赐的封地,多为贫寒之地,人丁稀薄,田少税重,尤其是周汉宣的封地,更是年年遭灾的艰险之地。
周汉景似乎没有给自己留一个“兄友弟恭”的机会。
公孙玉继续道:“皇上先让他们进京,只要能牵扯宁王,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
很显然,她的头脑比周汉景清楚。
宣召藩王进京,这一步棋的动作太大了,任谁都能看明白,皇上实在搬救兵,还是自家的“救兵”。
自暴自弃了好几天的周汉景,再度上朝的时候,过于神清气爽的模样,令群臣微微一惊。
周汉宁也收到了消息,玥太妃问他如何打算,他只淡淡一笑:“来了也好,我好久没见过两位哥哥了,正好叙叙旧。”
玥太妃见他稳重淡定,抿一口茶道:“皇上这是真慌了,才能想出这么蹩脚的法子。”
“管他有什么动作,都在我的监视之中。”
周汉宁的淡定,源于他在京城早早地拢下的一张网,没有消息口风是他底下的人探不到的。
他踏踏实实留在王府,陪了沈凤舒三天,看着她和弟弟妹妹们一处玩闹说笑的自在模样。
他见惯了沈凤舒清清冷冷的笑容,如今,她的欢喜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眉眼莹然,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他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初春的风,吹得云卷云舒。
沈凤舒带着弟弟妹妹在院中放风筝,大家都抢着要玩儿,风筝却只有两个。
沈凤舒的弟弟沈凤年仗着自己力气大,一直拽着抢,结果挣断了风筝线,风筝飞了,孩子哭了。
沈凤年生的虎头虎脑,七岁的身子瘦高,蹦的老高去够线,够不到就转头去抢妹妹的风筝。
沈凤舒不许他霸道欺人,扭了他的耳朵,领他去旁边说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里竟是长姐的威严。
沈凤年刚开始又哭又闹还喊疼,沈凤舒低声与他了几句话,他就不敢哭了,抹抹眼泪,吸吸鼻子。
沈凤舒拿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打了几下,又问他几句话,见他老实点头,才让他回去玩儿。
小孩子总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好得快。
周汉宁隔窗而望,见沈凤舒在屋檐下转过了身,也看见了他,当即一笑,清丽无双。
沈凤舒来到书房,问他道:“孩子们在这里玩闹,是不是太吵闹了。”
周汉宁摇头,伸手,邀她来自己跟前亲近:“我喜欢热闹点,稚童嬉笑,最是动听。”
沈凤舒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周汉宁含笑道:“你方才教训人的样子,还真凶。”
沈凤舒闻言又看向窗外,忽而叹息:“凤年那孩子越发霸道了,都是因为我许久不在家,平时爹娘娇惯了他,才让他添了许多的毛病。”
周汉宁又笑:“小孩子而已,以后慢慢教吧。”
“王爷,玉不琢不成器,我不会纵了他。”
沈凤舒身为长姐,一直心里有数,要看好弟弟妹妹。
周汉宁微一挑眉:“好厉害的长姐啊。”说完,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道:“我见他的力气颇大,像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沈凤舒微诧:“王爷当真?他的确有些力气,只是身子单薄,吃饭又有挑食的毛病,娇生惯养,哪能吃得了习武的苦。”
周汉宁笑笑:“论起娇生惯养,本王不也是众人捧着长大的,还不是一样要受苦练功,弓箭骑射,每一样都不轻松。”
“王爷从小耳濡目染,又有专门的师父教习辅助,苦练之下,必有精进。凤年天赋平平,身子也弱,恐怕不成吧。”
“没有吃不了的苦,只看你们心疼不心疼。”周汉宁一副过来人的淡定语气:“回头我给他找个师父,先练练看。”
沈凤舒迟疑一下,点点头:“也好,不管怎样,好歹能学点傍身的本领,以后别让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