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景对周汉钰的疼爱,绝非表面功夫,先是赏了他黄金五百两,锦衣华服宝石冠,后又亲笔下诏封他为康郡王。
一朝荣耀加身,如春风绽放百花,悄然仓促,令人不知所措。
宫婢们小心翼翼替他更衣,捧上那条缀满精致宝石的束带,给他系在腰间,沉甸甸的束带,如一道繁华的枷锁,紧紧缚着他。
周汉钰低头看看这一身,心情既紧张又不自在。
须臾,徐太嫔缓缓进屋,看着珠光宝气的少年,微微一笑:“瞧瞧咱们的康郡王。”
多么高贵骄傲的小人儿。
小孩子家很容易脸红。
周汉钰红着脸,深呼一口气道:“娘娘,我不习惯……这样。”
徐太嫔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稚嫩的脸颊,凉凉的,很光滑:“皇上疼你,你只管坦然受之,不要多想。今儿你是不是还要去宁王府?”
“是的,儿子要去看望七哥……不,要先去给太妃娘娘请安之后,再去看七哥哥。”
徐太嫔淡淡点头。
想来这一身珠光宝气,也是皇上有意为之,做给太妃和宁王看的。
兄长之中,周汉钰最喜欢的就是七皇子周汉宁,玥太妃也待他极好,倒不是为了什么,只因周汉钰生下来就讨喜,乖巧安静,见人就笑。
从这里去昭阳宫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徐太嫔派了身边一个稳妥的老太监陪同周汉钰过去。
玥太妃正盼着见他,一时情绪激动,眼中含了点点泪花。
周汉钰长高了不少,玥太妃不好再抱他入怀,只双手捧起他的脸,细细打量,感慨道:“钰儿长大了,快和你宁哥哥一样高了。”说完这话,她心中唏嘘不已,眼泪流的更凶了。
“娘娘别哭,儿子以后会天天来给您请安的。”
玥太妃瞬间止住了眼泪,拉着他的手一起坐下,热络寒暄。
周汉钰三句不离周汉宁,焦急担忧的神色藏也藏不住,玥太妃将他的小手拢在掌心,拍了拍:“别怕,宁儿没事,他好好的在养伤。”
再苦再难的事,犯不着和一个小孩子说,让他难过,何苦呢?
谁知,周汉钰铁了心要为周汉宁做点什么,接连请求,还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为哥哥分忧。
这质朴的真心,才是亲兄弟之间该有的模样。
玥太妃笑中带泪,心中甚是欣慰:“好孩子,得空多陪陪你七哥,他一个人在王府难免孤单。”
“嗳,儿子知道了。”
与此同时,沈凤舒正好来给玥太妃送东西。
一盒补品,一盒清心去火丸,还有一些壮骨止痛的膏药。
这一看就是给周汉宁准备的。
沈凤舒亲自来送,也算是挂念宁王的一点点心意。
玥太妃脸颊还挂着泪珠,见她来了,抬手轻拭,又恢复如常沉稳的神情。
周汉钰是第二次见到沈凤舒了,看她和玥太妃开口说话,声音清丽动听,笑容也很端庄。
沈凤舒办完了事,转身对周汉钰屈膝行礼。
周汉钰这次没有那么拘谨,对她问道:“你是太医?”
“回殿下,民女是药医,并非太医。”
周汉钰看看玥太妃,微微不解,只听玥太妃轻声一句:“莫要小看了她,她可是治好你七哥哥的大功臣。”
周汉钰闻言若有所思,等沈凤舒走后,他突然说了一句话:“她是七哥哥的女人。”
玥太妃微微诧异,收拾茶碗的白露也是怔了怔。
周汉钰抿抿嘴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玥太妃笑:“这是什么话?谁告诉你的?”
“是七哥哥……七哥哥曾派人给我送过一封信,提起过这个沈凤舒,信,我看过之后就烧了。”
想要从宫中送出只言片语,可不容易,原来他们兄弟俩一直有联络。
玥太妃微微一笑。
她一直太过担心,忘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个智勇双全的全乎人。
只是,他居然还提起了沈凤舒……
情根犹在,恐怕一时很难去得了根。
…
沈凤舒出了昭阳宫,见小安子没了踪影,便四处寻找,许久也找不见他的人影儿,突然,身边光秃秃的草丛里,猛地蹦出来一只浑圆肥胖的东西,重重落在她的面前。
沈凤舒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居然是徐太嫔那只养尊处优的大橘猫,它慢吞吞伸个懒腰,眯着眼睛翘着尾巴,慵懒得意。短粗的四只小爪,明显难以支撑那圆滚滚的身体,走得很慢很慢。
沈凤舒蹲下身子看着它,自言自语似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橘猫轻轻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它看着很亲人,还蹭蹭她的脚踝,跟着又钻入了一处草丛不见踪影。
此时,小安子从远处跑来,连连认错:“姑娘久等了,小的刚刚肚子疼……”
沈凤舒不介意,又转身往后面看:“我方才看到那只大猫了。”
小安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张望:“什么东西?姑娘看到什么了?”
“雅芳居那只大猫,胖胖的。”
“太嫔娘娘的猫?不能够啊,离得多远……”
沈凤舒笑笑:“真的是它,许是有缘吧。”
小安子也跟着笑:“姑娘喜欢猫?宫中有的是,野猫抓都抓不尽,每年一过了五月就要闹春的,叫声可吓人了。”
猫儿闹春,夜夜惊悚,挡也挡不住。
小安子洗了手,没顾上擦干,这会儿还湿漉漉的,索性直接往衣服上抹抹,才接过沈凤舒手里的盒子:“姑娘,娘娘怎么没留您喝口茶啊?”
“娘娘这会儿有客,九殿下在里头呢。”
小安子呦呵一声,点点头:“九皇子和宁王爷的关系亲厚,好得像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他才说一半,沈凤舒轻飘飘瞪了他一眼,小安子立马给了自己一嘴巴:“小的浑说!小的自己掌嘴!”
沈凤舒不多计较,顺着话茬:“九殿下是宁王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要好。这次他们重逢再聚,难得也让王爷高兴高兴。”
小安子明明刚打了自己的嘴,却又忘了分寸:“哪里?王爷见了姑娘您才最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