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苏绾和沈家人坐在一起,苏蕙心将当年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苏绾的母亲名叫苏兰心,是苏蕙心的妹妹,苏老夫人的亲生女儿。
苏家当年是玉鹤县首富,家里两个女儿如珠如宝,尤其小女儿兰心,生得更是花容月貌,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
苏府两个女儿渐渐长大,大女儿苏蕙心嫁到沈家,苏蕙心的丈夫也就是如今的沈县令沈泰川。
小女儿苏兰心则嫁给了才貌双全的虞府少爷虞仁松,次年虞仁松金榜题名,又托人在京中谋了官职,带着夫人举家搬到京城。
再过了两年,苏兰心生下一个女儿,生活美满幸福。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意外,苏绾其实应该姓虞。
可惜在苏绾周岁的时候,苏老爷病重,苏兰心带着女儿千里迢迢返回玉鹤县,想见父亲最后一面。
谁知途中遇到山匪,苏兰心和女儿以及家仆全部丧命,那些山匪杀人抛尸手段残忍。
后来经过官府核查,苏兰心母女以及主仆无一生还,那群山匪虽然被绳之以法,但死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
苏老爷听闻这个噩耗伤心不已,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和外孙女,很快撒手人寰,老夫人也跟着一病不起。
转过年后,虞大人续弦再娶,两家很快断了往来。
在场之人听完这段过往,心情难免都有些沉重低落。
苏蕙心问道:“绾绾,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为何名字也有一个绾字。”
苏绾摇了摇头:“我也是去年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捡回家收养的。”
苏氏连忙道:“收养你的那家人叫什么名字,我们该登门道谢呀。”
苏绾抿唇,低声道:“收养我的人叫苏大柱,他们已经……病逝了。”
即使面对亲人,苏绾还是选择隐瞒了部分真相。
“苏大柱?”苏氏闻言一震,“怎么会是他……”
苏绾黛眉蹙起:“姨母认识他?”
苏蕙心点了点头,“苏大柱是苏家的家仆,怪不得你姓苏名绾。”
可她又有些不解:“既然苏大柱当年没有死,为什么不把你送回玉鹤县,反而要收养你呢?”
苏绾也沉默下来,那日她驾车撞飞苏大柱,马车还从他身上碾压过去,那么冷的天,想必苏大柱早已活不成了。
陈氏和苏小娥也随着马车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当年杀人的山匪也被官府剿灭,所以这件事的内情,恐怕已经无人知晓。
苏蕙心沉默了一会儿,很快调整好情绪,拉着苏绾的手道:“万幸绾绾还活着,活着就好,你现在住在哪里?不如以后就搬来沈府吧?”
沈微云闻言跟着点头,“是呀表妹,你搬过来吧,正好我也有个伴儿!”
沈寒舟也看着苏绾,目光中带着不甚明显的期待。
苏绾咬了咬唇,犹豫道:“其实……我还有个儿子。”
苏蕙心大吃一惊:“什么,绾绾都有儿子了?孩子多大了,现在在哪儿?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
她边说,边有些遗憾地看了儿子沈寒舟一眼。
当年得知妹妹兰心有孕,她们还在信上说,要给两个孩子定娃娃亲呢。
儿子现在还未娶妻,她还想着,或许可以亲上加亲,留苏绾一辈子在自己身边。
苏绾咬唇道:“安安四个月了,孩子的父亲……也已经死了。”
她没有办法告诉家人,她曾经给别人做过一段时间“通房”,所以只能这么说。
一听苏绾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寡妇,苏蕙心又是一阵心疼。
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
苏绾勉强弯了弯唇,换了个话题:“这样吧,我明日把安安抱过来,给姨母和外祖母看看。”
苏蕙心当即拍板:“还等什么明日呀?我这就和你一起去把孩子抱过来,以后你们母子就在沈府住下!”
*
三个月后。
西境军营,残阳如血。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战场上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青冥和沧冥脸色沉重地守在帐外,俩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帐内,默凡正在给裴玄夜处理伤口。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九个月,狄国攻势猛烈,双方均伤亡惨重。
军医实在忙不过来,他自告奋勇帮将士们处理伤势。
虽然默凡自嘲没有行医天赋,但毕竟也跟随欧阳佗学医多年,医术比起普通军医还是高明不少。
原本他和别的将士一样,以为这位京城来的裴王世子只是花架子,说不定没多久就会叫苦连天,连滚带爬回到京城享福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裴玄夜不仅武艺高强,冲锋陷阵的时候也毫不含糊,并且没有仗着世子的身份搞特殊,而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
大半年中,裴玄夜带领将士们几度出生入死,身上大伤小伤无数,上了战场简直不要命一般。
正如这次,他背后这道伤几乎深可见骨,伤口泊泊流血,皮肉外翻,裴玄夜脸色惨白,却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默凡快速给裴玄夜缝合伤口止血上药,缠好绷带后,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才走出帐篷去医治下一个伤兵。
秦冰河坐到裴玄夜对面,愁眉苦脸地调侃:“我说世子爷,你这么拼命,是想立下军功把我爹挤下去,自己上位当大将军啊?”
“不,我是想给阿绾挣个诰命。”
提到苏绾,裴玄夜冰封般的眼眸染上一丝柔和。
他并不满足苏绾的名字只是入了宗谱,他要给苏绾应有的名分和尊荣,让所有人都知道,苏绾是他此生唯一的夫人。
之前皇上不会同意,但如果他立下军功,用全部功勋给苏绾换个诰命,想来那个时候,皇上不会再反对。
秦冰河无语了。
他知道自己这兄弟疯了,但是没想到他这么疯。
他这么拼命,竟然只是为了给一个死去的人挣诰命……
他避开裴玄夜的伤口,在他肩膀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你要给自己的夫人挣诰命,首先也得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不然你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这世上没人会再记得苏绾。”
“还有,这场仗还长着呢,如果你真在边关把命丢了,回京后,长公主怕是要扒了我的皮。”
裴玄夜扯了扯唇角,淡道:“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
秦冰河“嘁”了一声,“小爷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