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并没有在皇后的宫里待太长的时间,毕竟他前面还有事,至于来干什么,在座的众位夫人也都心里有数。
唯一一个不知数,或者装作不知数的,就只能是侯夫人,她像个局外人一般,捻着手中的佛串,不动如山。
皇帝走后,宫里恢复了开始的热闹,但又有些不一样,打量跟试探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落在侯夫人身上,苏沐希在旁边都能感觉到,可见皇上这一来,大家心里的思量都变得复杂起来。
贺老夫人笑不出来,怨恨似的瞪了侯夫人一眼,以前侯府里有事,求着她都不来,现在能沾光,倒是屁颠屁颠的跟着,丢人现眼。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宴会开始,苏沐希越发的佩服侯夫人起来,当真是一点也不受外界的干扰,连捻动佛串的节奏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即便是有人跟她说话,也是得体优雅,不疾不徐。
苏沐希曾经觉得侯夫人是软绵的性子,被欺压的拿不到掌家权,才整日里窝在佛堂,省的受气,如今看来,侯夫人是有大智慧的人。
落座的时候,永安侯府的位置往前提了提,是以前留给镇国公位置。
贺老夫人独自坐一桌,永安侯跟侯夫人坐一桌,苏沐希跟贺云城坐一桌,侯府的其余人都在他们的身后落座。
现如今的爵位除了藩王淮阳王,就是国公的爵位最大,所以镇国公府跟安国公府的位置,紧挨着几位皇子公主。
苏沐希的对面的是安玉堂,安玉堂的上首位是萧云瑾,瑾王妃刚刚生产,不能来宴会,是以萧云瑾独自坐在位置上。
苏沐希看过去的时候,萧云瑾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对着她遥遥一举,敬酒的意味明显,甚至带着点淡淡的威压,今日的萧云瑾气场全开,完全没有隐藏,阴沉的带着几分阴暗与嗜血。
萧云瑾以前是面无表情,或者冷着脸,或者威严中带着几分冷厉,这种阴暗的气息,跟上一世很像,或者已经是了,那天在玉华宫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沐希端起酒杯回应了一下萧云瑾,慢慢的把杯中酒饮尽,她心下不安,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苏沐希跟萧云瑾都是宴会上备受关注的人,他们两个这一番动作自然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二皇子跟六皇子座位挨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一切无声似有声。
六皇子端起酒杯,隔着贺老夫人跟永安侯那桌,对着苏沐希举杯,“沐姐姐,恭喜你痊愈。”
“多谢六皇子挂牵,”苏沐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六皇子这一开口,等于拉开了一道口子,互相敬酒的热闹了起来,二皇子没有敬苏沐希,他对着萧云瑾举杯,“三皇弟,恭喜啊!咱们几个兄弟中,你是第一有嫡子的,好福气啊!”
“多谢,二皇兄,”萧云瑾端起酒杯,“二皇兄婚期将至,在此借花献佛,祝二皇兄,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哈哈哈……”二皇子畅快一笑,饮尽杯中的酒。“借三皇弟吉言。”
二皇子开了头,接下来就是连番的敬酒,无一例外的,敬的都是萧云瑾。
萧云瑾虽然气场全开,但来者不惧,一杯接着一杯,只要有人敬酒,必然相陪。
这酒喝的连皇帝都有些看不下眼了,他猝然出声,底下登时变得鸦雀无声,“风国归顺,镇国公当居首功,瑾王死里逃生,又救关阳城与水火,也是云朝的有功之臣。”
“今日论功行赏。”皇上在此略有停顿,吊足了胃口,“安平郡主听旨。”
这赏赐是苏沐希讨要来的,自然不意外,但在坐的众大臣就神色各异了起来。
苏沐希起身走到殿前跪下,“苏沐希接旨。”
“苏沐希擒获风国公主,对谈判争取到了最大的筹码,又秘密替朕去西北行事,才有了今日风国的归顺,擢升安平郡主,为安平公主,兼边防营统领之职。”
郡主升公主,说到底只是尊荣,公主没有实权,但边防营统领就不一样,是正了八经的武职,统领着八万的将士。
“皇上,此事不妥,”年老的太傅从旁起身,跪倒在苏沐希的身边,“郡主有功,封公主尚且勉强,如何能统领边防营。”
“就算郡主在宫中养伤这段时间,是代皇上在西北行秘密之事,但连升级五级这种嘉奖,真是闻所未闻,还望皇上三思。”
这就是皇上三思之后的结果,淮阳王是必须除去的,到时候势必会削弱瑾王的实力,二皇子成婚后会封王分府,他身后有建安侯,六皇子的外公是威远大将军。
三足鼎立的局势不能破,他只能在给萧云瑾找一个助力,那就是苏沐希,镇国公府。
苏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即便是想把持中立,他也能让他被动入局。
前段时间他以为萧云瑾真的死了,他怕淮阳王挟天子以令诸,准备弄死江晚宁的那个孩子,但想要那是那个人的外孙,他就没能下的去手。
所有他让兰妃怀孕,甚至想在施展一次狸猫换太子,好在萧云瑾回来了,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可惜即便他在爱惜萧云瑾,也不能容忍皇室的血脉被玷污。
萧云瑾只是这场局势中的迷魂阵,他要用萧云瑾来磨一磨二皇子跟六皇子的心,看看哪一个有他当年的气魄。
“傅大人,有功之臣不论功行赏,你是想让天下的武官都记恨父皇不成,”萧云瑾语气清清淡淡的飘来,却带着狂风暴雨的效果。
“瑾王殿下慎言,”老太傅吓出了一身冷害,他明明只是觉得女子不应该做官,被萧云瑾一说,等于他把云朝所有的武将都得罪了个遍,关键是还得罪了皇上,成了离间皇帝跟武将之间的关系,文臣跟武官的关系也会更加紧张。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郡主是命妇,在家相夫教子就好,怎可抛头露面。”
“呵呵呵…”萧云瑾冷笑出声,“真是可笑,郡主守卫西北的时候,你不说相夫教子,郡主代父皇在西北守城时,你不阻拦,如今风国归顺,你到说上相夫教子了。”
“老太傅,你是不是年纪太大,记性不好,本王回京禀告时,陛下宣旨封苏沐希为和谈使臣时,你是在场的,怎能那时候你不说相夫教子。”
一连串的逼问,把老太傅吓的心肝俱颤,萧云瑾今日就跟吃了枪药一般,“老臣不敢,瑾王圣明。”
“你可别给本王架高帽,圣明的是皇上,”萧云瑾冷眸盯着老太傅,“你是不是以为镇国公不在,郡主孤身一人好欺负,你这般欺负一个为国家奔赴前线的家属,实非你这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太傅所为啊!”
萧云瑾说完,起身撩袍,跪于大殿之上,“父皇儿臣斗胆上告,老太傅年事已高,头晕眼花,不配为皇子之师,不堪太傅之任。”
老太傅一共没说两句话,生生的被萧云瑾怼昏了过去,即便这样也没人救他,被撤免了职务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