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汇报演出结束后,何夏整个人都麻了。
又累又渴。
在他们回到教室的集合的时候,学校里开进来一辆客车。
有人上厕所回来晚了,看到了中巴和上车的教官们,回班里嚷嚷道:“教官们要走了。”
临近放学的点,朱洪旭也没来,大家壮胆子,一起跑到走廊上目送教官。
“教官,一路走好!”
不知道哪个班的学生喊了这么一嗓子,气氛一下子喧闹起来。
许多人都在哽着嗓子喊:“教官再见!”
何夏坐在教室里,背抵着墙,手上一支黑色的水性笔都快转成花了,她看都没看笔,眼神盯着长廊上的八班学生。
这就是青春吧。
少年人的喜恶很简单,虽然每次都抱怨教官加练,但是每次一起唱军歌的时候又无比欢乐。
大部分人的记忆会在时光的脚步里经过一轮轮的美化,到最后只剩下美好,而忘记那些龃龉。
龃龉这个词触动了何夏。
在奎文的第一次月考,就考到了这个,何瑞灵把这个词认成了龌龊。
何夏笑笑。
何瑞灵所在的五班,在厚德楼的四楼。
一个走读,一个住校,吃饭上厕所也难撞上。
住校的学生下晚自习比放学去吃饭还要积极。
卫生间一次进一个人,军训那么热,大家都想早点冲个澡好上床,免得熄灯了还要在卫生间摸黑洗澡。
青田晚上要查宿舍的,所以住校生下课都是飞奔。
何夏一次都没蹲守到何瑞灵。
军训的时候,何夏也尝试找过何瑞灵。
操场上,穿着迷彩服的乌泱泱的一片,光看背影,有时候都分不出男女,何况是精准找到一个人。
还好,军训后的第一个周末双休,何夏打算去女生宿舍找人。
晚自习的时候,朱洪旭进来,叫大张伟找几个男生,去设在食堂的学校后勤部搬校服。
下午放学的时候才送过来,为了不耽误学生吃饭,朱洪旭等晚上才叫人去搬。
男生踊跃举手。
晚自习的时候能出去放个风,哪怕只有几分钟,那也是很身心愉悦的事情了。
为了避免大家说不公平,大张伟每次点男生当苦力,都换着点名。
军训服的质量和校服的质量没法比,校服除了丑,没其他毛病。
男生不怎么在意,女生小声说着嫌弃的话。
“咳咳……”
朱洪旭在讲台上清清嗓子,八班一下子落针可闻的静。
“军训结束了,这个周末双休,你们怎么放松我不管,但是要注意安全,周一上学,就要全部收心了。”
“上次我改了卷子,没写分数,也没一个来问问我题目和排名。”
何夏真以为考试的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朱洪旭这时候提起来,给八班的学生杀了一个回马枪。
朱洪旭拿木质的三角板敲敲讲桌:“危机意识要树立起来,别看成绩好的玩,你就没心没肺地玩,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把整本书都学完了呢?”
朱洪旭这句话一出,班里的学生也顾不上朱洪旭,整个教室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何夏听见陶毅清晰地骂了句变态。
何夏丝毫不在意,她地理没看完呢,不算整本书都学完了,所以这骂的肯定不是她。
嗯,就不是。
何夏这边给自己洗脑,朱洪旭继续说道:“我们现在高一学的都一样,但是以后文理分科,我们八班就是理科班,但不是每个学理的都能留在八班。”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文理分科的时候,往往被忽视的是那种成绩中等的学生。
因为老师的注意力都在优等生和差生身上。
老师会想尽办法劝退差生,不是劝差生退学,而是如果是理科班的老师,会劝学生学文,文科班的老师,会劝学生学理。
虽然说起来很难听,但就是把成绩落后的学生当皮球踢走。
很现实,学校就是这样残酷的小社会。
而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就成了香饽饽。
比如文科班的优等生,如果想要学理,该生的班主任一定会各种理由说服学生留在文科班,比如理科生只是做研究的,咱们的国家领导人很多是学文的,说着说着,差点就变成了学文能统治宇宙。
很多学生因此被老师说服,放弃自己喜欢的学科,留在原来的班级。
但也有极个别的学生,虽然一时被老师说服了,等高二都上了一学期的课,反悔了,还是选择了自己心仪的学科,这样的学生少,但是能坚定重新去做选择,也是一个勇士。
更有甚者,一些老师去别的班挖人的。
何夏分了会神,时间不长,再聚神,朱洪旭还在说着上次考试的成绩。
“这次的试卷是学校数学组的几个老师一起出的,不难,但是我们班竟然没有满分,第一名在一班,一班是什么,以后是文科班,数学第一在文科班,这是在打理科班的脸!你们都不觉得脸疼吗?啊?”
八班再度沉默下来。
有些人的目光投向何夏,她现在是八班的数学课代表,她的数学成绩也代表了八班的水平,大家好奇她的成绩。
何夏感觉再被盯下去,自己都能被这些目光盯成筛子。
朱洪旭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冷笑:“怎么?八班的脸面就靠何夏一个人撑起来?平均分不要了?”
“知道上次的卷子为什么改那么快吗?老师是不是要谢谢你们心疼老师,留出那么多的空白啊?”
朱洪旭的讽刺学炉火纯青,持续输出。
“有人要说了,题目都是高一的,我没补课,我不会。”
“卷子发下去了,是不是就往桌洞里一塞,看都不看的。有几个考完试,找何夏和陈新炀或者其他同学借卷子仔细看看别人怎么做的,举个手,我来看看。”
陶毅有些无助地看向何夏,眼神向她寻求帮助。
不举,老师肯定会说,举了,说不定被班里其他同学记恨。
何夏明白陶毅的担忧,朝他轻轻点头,作出鼓励的神色。
在朱洪旭下一波怒火来临的前一秒,陶毅惴惴不安地举起手,随后班里又多出几只高举的胳膊。
朱洪旭眼神示意他们把手放下。
但这一次,朱洪旭没有讽刺了,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很多人还在自得中考的成绩,说我在初中的时候年级第几第几,中考又考得如何?”
“同学们,中考已经结束了,遑论你们初中的成绩,能考到青田的,哪个不是初中学校里的前几名。”
“不要对过去的荣光念念不忘,前面还有那么多丰碑等着你们去跨越,现在你们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哪怕个别同学抢跑了,那也只是个别,你们还需要和大多数人竞争。”
“我今天只讲到这里,你们回去好好想想,也别因为这节课我的讲话,周末也休息不好,青田不是军事化管理,该放松的时候放松,该学习的时候拼命学,知道吗?”
八班的学生异口同声道:“知道。”
放学的铃声适时响起。
朱洪旭不耽误大家的时间,率先离开教室,早就提前一节晚自习就收拾好东西的同学蜂拥而出。
刘梦娜回过头对何夏说:“你的数学卷子能借给我看看吗?我周一还你。”
“能,你等下。”
何夏弯腰去拿自己的文件夹。
虽然只是开学小测试的卷子,何夏也是平整地放在文件夹里。
刘梦娜拿到何夏的卷子,两面看了一下,赞不绝口:“你不会就是老朱说的,把一整本数学书学完了的人吧。”
何夏谦虚道:“没有没有。”
“我要抱你大腿,以后有问题就向你请教了。”
“来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