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本约了姜柏私奔,我劝过她,姜家是什么人家,姜松做不了主,可她不听啊,她总觉着只要有爱就可以,那夜她拉着我说了许多,待我醒来时她便不见了,我以为她已经顺利离开了,谁知姜柏却急匆匆地找来了,我这才知道,她不见了。”
听完梅娘的话,后面的事情沈确也知道了,姜相为了不连累自己最优秀的儿子,便将阿娘送给了温国公,不曾想温国公将阿娘送给了皇帝,生下了他,凭着他,世家拥有了下一任的皇帝。
可笑,姜相怎么也不会想到,刀子是他亲自递的,今日种种皆是他自己种下的因。
梅娘看着沈确的样子,便开口说道,“你阿娘是个单纯的好人,若是太平世道,这样的人会活得很好的,在城外的寒山寺里我供了一盏你阿娘的长生灯,你有空便去拜拜吧,希望你阿娘来世能过得太平顺遂。”
梅娘话音刚落,门房来报,谷慕白谷大人来了。
梅娘当即进入战斗状态,脸上的悲戚也没了,提起裙摆便要冲上去,“他还敢来?看我不撕了他!”
苏顾知赶忙拉住梅娘,“别冲动,仔细把自己搭进去,我先同他谈谈,看他要干嘛。”
谷慕白进来时看见梅娘先是哼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梅娘自然也没给他好脸色,两人互相无视对方。
谷慕白此时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在,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夫人,我二人之事有外人不合适吧。”
“谷大人说笑了,这苏州城满城皆知你要休了我,你我怎好再私下里见面,若被你家那位知道,怕是又要哭死在我苏府门口了,这几位也算做个见证了,证明我二人清清白白。”苏顾知说话阴阳怪气的,但事情毕竟是婉青惹出来的,谷慕白也理亏。
“顾知,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自是不愿同你分离的,只是婉青她也可怜,家里人都没了,丈夫也去了,她在这苏州只能依靠我,只要你同意,你永远是我的正妻!”谷慕白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苏顾知背后是整个苏家,对他来说,苏家是不能轻易舍弃的。
梅娘一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居然好意思说这话,你搞搞清楚,你是入赘,顾知才有资格纳妾,你算什么东西!”
谷慕白最不爱听人说他是赘婿的事,立刻脸涨的通红,“你,你,你胡说什么,自古以来只有男子才可纳妾,女子,女子怎能……”
梅娘最看不起谷慕白这副死样子,“女子嫁男子,男子可纳妾,男子嫁女子,女子为何不可纳妾,是顾知娶你时短着你什么了吗?”
谷慕白虽混迹官场多年,但是一碰到梅娘嘴还是笨,支支吾吾了半晌都没憋出一个字,最后还是苏顾知转回了话题。
“谷大人你觉着我图你那正妻的名声吗?你既心已不在我这儿,我也不强求,我会同你和离,好让你和你那孤苦无依的婉青可以长相厮守,和离书我早已给你,你签了后你同苏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谷慕白见挽回无望,也换了副嘴脸,“和离也成,但孩子不能跟着你,要改姓谷。”
苏顾知头疼地皱了皱眉,又绕回来了。
“我说过了,孩子只会姓苏,这些你当日入赘苏家时都应该是知晓的。”苏顾知再次强调。
谷慕白却不这么认为,入赘苏家时他只是个白丁,现在的他可是苏州知府,“今时不同往日,我乃官身,苏家是商户,来日麒儿定是要踏入仕途的,有我帮衬可不事半功倍。”
“怎么,麒儿不姓谷你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吗?”苏顾知看着谷慕白,她想不通,他怎会如此不要脸,“我麒儿姓苏,未来当了官也只会是苏大人!”
“你苏家除了有钱还有什么!”谷慕白见苏顾知坚持,开始气急败坏,他指了指一旁的梅娘,“更何况你平日里都与什么人混迹在一起,你能教好麒儿,苏顾知,你以为别人为何敬你,不过是看在你是我夫人的面上罢了!”
梅娘见扯到了自己,压了几年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姓谷的,你搞搞清楚,当日若不是苏家,你哪来的钱财读书,你靠着苏家飞黄腾达,却反过来看不起商户?你可知这苏州城有多少商户?若是被他们知道苏州知府看不起商籍,你猜今年岁末他们还会乖乖缴税吗?”
“还有,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们有什么不同,今日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丢脸,我是姜慎吾的狗,你难道不是吗?哦,不对,我们还是不一样的,你是自愿做的狗!”
谷慕白当即要冲上前拉扯梅娘,沈确拦住了他,“谷大人,动手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谷慕白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梅娘在姜慎吾那里的用处,恨恨地啐了一声,“我才不屑同你为伍。”
“父亲。”
一个童声自后头传来,苏顾知的儿女携手出现在了这正堂之上。
苏顾知的大儿子,苏麒,自小便在读书上颇有天分,苏顾知发现后便到处请名家来指导他,现今已入书院读书,若没有意外,未来大梁的官场上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苏顾知的小女儿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牵住了她阿娘的手,她知道自己在父亲眼中远不如哥哥重要,改姓一事她只是顺带的。
苏麒对着谷慕白行了一礼,“父亲,你同阿娘和离我与妹妹没有意见,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可改姓一事是否要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苏凌立刻接上,“我不姓谷!我要跟着阿娘!”
谷慕白却只是瞥了一眼,便殷切地看着苏麒。
苏麒看着父亲的举动露出失望的眼神,“父亲可知我近日读了哪本书?可知妹妹何时开蒙?”
谷慕白愣了愣,“这与改姓有何关系?”
“父亲不知道吧,你非要我们改姓是真的疼爱我们吗?还是为了你的面子?”苏麒反问。
“父亲近日府衙事忙,这才没空了解这些,麒儿怎能质疑为父的舐犊之情啊!”
“父亲,你最近日日都带着那个女子去看宅子吧。我和妹妹都看到了。”苏麒平静地说道。
谷慕白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支支吾吾地说,“那是,那是因为这事比较重要,麒儿……”
苏麒退后一步,打断了谷慕白的狡辩,“父亲,当日你同我阿娘成亲时便已说定,是入赘苏家,我和妹妹自是姓苏,君子怎么能言而无信,所以还请父亲原谅,儿怕是无法随了父亲的心意了!”
“麒儿!你还小,你不懂!商户的身份对你未来的仕途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
“若我未来仕途不顺不会是因为我姓苏,只能是我无能,父亲,为官看的是官员的能力,看的是他为百姓,为朝廷做了何事,而不是看他的出身,若大梁的官场看中的是出身家族,那么,这官场不入也罢!”苏麒的话掷地有声,他从不认为官身高贵,也不认为平民低贱,他的未来由他掌控。
苏顾知在一旁听得双眼通红,她走上前扶着苏麒的肩膀,“我儿明理,谷大人,我虽是商户,但我也知廉耻,懂荣辱。我苏家家风清明,从不做背义之事。”
“你我成亲以来我在外主持生意,未曾做过一件错事,在内我教养儿女,支持你读书科举,我自认这些年为妻为母皆得当,郎君,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既已同我离了心,我便放你自由,从此以后你同我苏家再无干系,顾知再此祝愿谷大人未来仕途坦荡,家宅安宁,子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