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娘死了,是南枝亲自杀的她。自那以后,南枝变了。
她开始变得安静,她也不爱笑了,也变得越来越依赖沈碣了。从前的南枝和魇娘一起死在了那晚的雪地里。
那天,沈碣看着南枝说,“南枝,你有心事?”
南枝摇头,“没有的。”
沈碣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南枝,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沈碣缓缓走近南枝,右手抚着南枝的脸颊,“苏州府的知府,南枝,帮我杀了他,他背叛了我,他成了我们的敌人。”
“好。”
南枝如沈碣所愿,变成了他最趁手的刀,自那以后,南枝的任务从未失败过,她替沈碣扫清了一切障碍。
每次南枝成功后,沈碣就会和那晚一样,搂着南枝,轻轻说,“谢谢你。”
这仿佛成了两人之间独特的仪式,就在南枝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消息传了来,沈碣要娶妻了。
那时南枝刚刚杀了太原的节度使,她连夜赶回京城,她只想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句解释。
沈碣似乎早就知道了南枝会来,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南枝,你回来了,王召死了吗?”
“为什么?”南枝没回答他。
“南枝,你知道的,我有野心,有目标,娶了她,我离那个位置会更近一步。”沈碣起身,走到南枝面前,和从前一样,他将手放在南枝脸上。“姜欲晚是姜相的孙女,娶了她,姜相才会对我毫无保留,南枝,我等了太久了,我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那我呢?”南枝眼中泪水滑落,“我算什么,一个下人?一把可用的刀?还是你的棋子?”
沈碣将南枝的眼泪擦去,“南枝,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知道,这很委屈你,我何尝不难受,可是没办法,我不够强大,我没法子。对不起。”
沈碣和往常一样将南枝搂在怀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
南枝听着耳边的心跳,她突然觉得没意思了,自己现在就像个怨妇,可是她本不该是这样的,她轻轻挣开沈碣的怀抱,“王爷,您没有对不起我,我这条命追根究底还是你救得,南枝会安安分分地做你的暗卫,祝您和未来王妃永结同心,子孙满堂。”
南枝说完便离开了,她早该知道的,一个王爷是不会娶一个暗卫的,她突然理解了魇娘,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在光明之下啊,果然,她不喜欢冬天,太冷了,冷到连心都是冷的。
第二年的春天,沈碣和姜欲晚成亲了,那一天,十里红妆,沈碣满脸喜气的迎着宾客,南枝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
后来南枝曾远远看过一眼,姜欲晚很漂亮,她简直是天生的王妃,进退得当,温婉贤淑。而自己,只会杀人。果然,沈碣的选择没有错。
就在南枝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这么过下去的时候,沈碣又出现了。
“王爷?”南枝不解,自从那日之后两人就没见过面,就算有任务也是沈碣的手下来传达的。今日他怎么亲自来了?
“南枝,你最近还好吗?”沈碣定定地望着南枝,目不转睛。好像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南枝狼狈的转过头躲避沈碣的注视,“属下挺好的。”
“可是我不好,我……”
南枝打断沈碣。“王爷,你有妻子了,你的好与不好与我无关了,你我之间只能是上司与下属之间的关系了。”
南枝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番话,南枝不得不承认,她喜欢沈碣,在魇娘死的那天她就察觉了,她在魇娘和沈碣之间选了沈碣,但她也知道,自己和沈碣已经绝无可能了,他现在娶了妻子,是别人的丈夫了,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远离他。
沈碣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宫里传来消息,皇兄可能抱恙,只是他死死地瞒着我们所有人,连崔氏都不知他的身体到底是何种情况,南枝,我需要一个人进入皇宫为我打探消息,你愿意吗?”
“以宫女的身份吗?”
“不,是皇妃,只有皇兄最亲近的人才能打探到他的身体情况。”沈碣冷静地说道。
“王爷,皇宫里的妃子那么多,不缺我一个吧?”南枝不解,皇帝后宫那么多人,几乎都是官家女子,怎么可能一个人都用不上,还要她一个暗卫去打探消息。
沈碣摇头,“不单单是皇妃,我要的,是一个宠妃,是一个能时时刻刻陪在皇兄身边的宠妃,宫里的那些妃子都用不上,她们都出生世家,皇兄忌惮她们,她们连碧云天都不能靠近。”
“碧云天?”
“皇兄的书房,南枝,若是皇兄真的抱恙,那么我们便可早做准备,皇兄是有太子的,若是皇兄驾崩了,太子必是要即位的,到时候我的机会就更少了,我要在这之前,把一切都布置好,这样,皇位才会是我的。”沈碣说起这些的时候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似乎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看着南枝,眼中带着一丝乞求,这让南枝想起了那夜雪地里受伤虚弱的他。南枝最怕他这个样子了,她舍不得。
南枝看着沈碣,“好,我答应你。”
建安八年的冬日,沈砚在前往汤泉行宫的路上遇到一个女子,她自称是来投奔京城的亲戚的,可是却迷了路,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漏洞百出的理由,偏偏沈砚信了,他将那女子带回了行宫。
南枝不可置信,沈砚毕竟是皇帝,这么离谱的理由他都信?不等南枝多想,沈砚便来了。
沈砚见南枝呆呆地立在殿中,开口道,“随意些,朕不吃人的。”
南枝佯装无措地开口,“民女不知道你是皇帝,我,我刚刚实在无礼。”
“无礼?”沈砚只是笑了笑,“礼这东西可有可无,朕准许你无礼,你叫什么?”
“我叫南枝。”南枝想起沈碣也问过自己同样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兄弟俩真的很像。
“南枝?”沈砚细细琢磨了很久,他牵起南枝的手,“既是这样,南枝,做我的美人可好。”
南枝猛地一抬头,她没想到这么顺利,她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居然都没用上,她就这样成了沈砚的妃子。
一旁的太监见南枝一直没有反应,忍不住开口提醒,“南美人还不快谢恩?”
“臣,臣妾谢恩。”
就这样,南枝成了南美人,成了沈砚的妃子。
南枝在行宫里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沈砚来得时候没带一个妃子,她来了就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
南枝知道沈砚因为自己的事收了不少文官的奏折,但是南枝才不管呢,宠妃嘛,第一步就是魅惑君心,让皇帝对她神魂颠倒,让大臣对她群起攻之,南枝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沈碣也很满意,沈砚现在做的糊涂事都将成为他将来登位的踏脚石。
冬天过去后沈砚将南枝带回了大明宫,赐了珠镜殿给南枝,他告诉南枝,“我宫里有很多妃子,她们都是可怜人,若是她们做得过分了些,南枝你也别怪她们,在这里,人人都是傀儡,都身不由己。”
南枝知道这些道理,可她也是可怜人,这些妃子年少时最起码衣食无忧,而自己却食不果腹,更何况她是要做宠妃的人,为何要让着她们?
第二天一早南枝便去了太液池,她说她想看看海棠花,听说开得正好。
果然在那里,她遇见了沈砚的妃子们。
第一个搭话的是婉嫔,“我当时谁呢,是刚进宫的南美人啊,见到上位美人不行礼吗?”
南枝没理她,自顾自地摘了一朵海棠花簪在了自己的鬓间,她问方梨,“好看吗?”
方梨还未答话,婉嫔便一把将南枝鬓间的海棠花扯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我在同你说话!你为何不回话,平民之女,不知礼数!”
南枝看着自己挑了好久的花被碾碎了,气不打一处来,“我连皇上都不行礼,凭什么要拜你,你算什么东西。”
婉嫔一听这话便炸了,上前与南枝扭打起来,南枝也不怕她,直接冲了上去,婉嫔一个贵女怎么比得上南枝,南枝偷摸地打了她好几下,最后在混乱中自己跳下了太液池,方梨就在这时大喊,“快来人呐!婉嫔娘娘把我们美人推下太液池了!”
最后这场闹剧以婉嫔被禁足三月,南枝晋为贵人告终。
南枝记得那天沈砚来看她,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吧。”
南枝不得不承认,沈砚是个很好的人,自己这么拙劣的计谋他都照单全收,南枝问他,“陛下,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为什么不罚我。”
沈砚将姜汤端给南枝,看着她喝下后才开口,“婉嫔性子骄纵,她一定说难听话了吧,我是让你忍,但不用事事都忍,更何况婉嫔的紫兰殿可大了,对她来说禁足只是换个地方玩罢了,可是你不一样,你没有母家傍身,难免会受欺负,在带你回来之前没升你的位份是朕的疏忽,今日之事也算个由头了,南枝,不要怪罪婉嫔,她心不坏的。”
自那天后沈砚便时时将南枝带在身边,沈砚说是关心,南枝觉得他明明是怕自己再惹事,可是没办法,皇帝说的话谁敢不听,就这样南枝光明正大的进入了碧云天,也见到了沈砚亲自养在身边的太子,沈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