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一举攻破鎏金城的消息在京城传了个遍。除了羌族可汗,羌族王室全部降于中原,并写下战败书,愿今后百年臣服于中原脚下,每年进贡,不再来犯。
九王爷宅心仁厚,只暂时将羌族首领收押,看守他的狱卒来报,他在狱中破口大骂,说自己宁愿死也不会向中原摇首乞怜,当晚便自尽于狱中,呈上一封绝笔血书为证。
龙孟然听后,淡淡道:“也算是有几分骨气,按羌族的可汗之礼,厚葬了罢。”
成钰的大哥继位,名叫成玦。
玦,顾名思义是缺了一块的玉,成玦本人便是如此,虽精通文墨,也善治国,但唯独有一点,心性过软,做事还不及成钰果断。
所以羌族可汗自小便更喜欢这个小女儿一些,但在龙孟然眼中,如今的草原刚遭受过战乱,成玦这样的性子为君未必是一件坏事。他便即刻上书一封送往京城,请示皇帝的意思,得到的回复是他自己有权决定。
龙孟然有些诧异,这毕竟是封侯的大事,自己哪怕执掌兵权也不过只是个亲王,除非是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往上的历朝历代都没有这般越权之事。但圣旨已下,龙孟然只得从命,以皇帝的名义,封了成玦为羌族草原上新的一代可汗,附属中原。
其余不愿受降的羌族王室,龙孟然也未伤他们性命,只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一是受降之后恢复从前的待遇,一切如旧,只是以后再不可觊觎中原领土,虽说是附属于中原,但顾念其文化根本,中原不会过多管辖,只需每年按收成比例进贡便可,若羌族遇上危难之际,求助于中原,中原承诺定不会袖手旁观。
二是贬为庶人,逐出王室。若实在咽不下心中怨气,大可卧薪尝胆,卷土重来。但羌族可汗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也未动摇中原根基,只凭几个落魄皇室的号召,想必还未起义,就得先为自己的饱腹之欲煎熬了。
话说得这般清楚,纵使还有人不服,如今思量下来,也不会蠢到选择第二条路。皆签下降书,愿扶持成玦左右。
龙孟然甚是满意,又命人用王妃之礼厚葬了成钰,与伽生葬在一起,留在这片草原上,应该也是她心中所愿。
攻破鎏金城的第二日,司徒蜀月见羌族大势已去,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自己便将请来的诸位武林高手一一送回了中原,这次他借助自己武林盟主的权利,打破了江湖与朝廷两不相干的规矩,战事一定,他还得回去给众人一个解释。
龙孟然与他相处了一年,两人之前虽因为顾佳雅有着不小的隔阂,但抛下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司徒蜀月不得不承认,他对龙孟然倒是刮目相看。
虽是宫里从小养尊处优的王爷,到了战场上却没有任何矜贵的意思,战事加紧时他是统领大军的九王爷,银色铠甲加身,眼神凛冽处事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经常彻夜不眠研究兵法策略。
打持久仗的时候,双方都在消耗兵力,他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人,卸下将军的架子,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从不克扣军粮。偶尔,他会与司徒蜀月在帐中对饮,两人没有太多的话要说,只碰了碰杯,心中牵挂的都是都同一个人。
在这样的情景下,仿佛也都释然了。
司徒蜀月想,如果是在其他的情况下与龙孟然相识,兴许他们二人会成为挚友。
司徒蜀月一走,龙孟然更加归心似箭,离京一年,他的承诺如今算是真正兑现,为这个国家带来了安定,剩下的,该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理应去承担的了。
还未等成玦正式封侯,龙孟然便带着剩余的军队出了草原,将士们个个铁骨铮铮,但铁血之下也有柔情,离家这么久,见多了战场上的马革裹尸,更是思念家人,于是一路上脚程飞快,基本未有停歇,只用了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便到了京城。
满朝的文武百官全部亲自到了城门口相迎,排开成两队站在左右,身穿上朝时的常服,城门打开,便齐齐跪在了地上:
“恭贺九王爷平定羌族,凯旋而归。”
顷刻间,偌大的京城全是这句话,反复反复,震慑人心。
龙孟然有些惊讶,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大的排场,却唯独不见龙盎然一人。转念一想,自己走时皇帝便生了病,想必是不能过度劳累,在宫中等着自己。
但在进宫之前,龙孟然必须要先去见一个人。
跟在皇帝身侧的贴身太监也来了,看着龙孟然脸色却有几分怪异,尖着嗓子道:
“王爷一路辛苦了,先回府中休息吧。迟些奴才会去您府上一趟,受皇上的吩咐……皇上有要事与您相商。”
龙孟然直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但此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好细细盘问,只得先应了,交接完所有事宜之后匆忙回了府。
顾佳雅前一日便从春风楼的情报处得知龙孟然今日便会到达京城,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强撑着在王府的院子里等着,好让龙孟然一推开门便能看到她。
本以为龙孟然早上就到,谁知被那帮大臣纠缠了许久,又去兵部处理了老兵的相关事宜,回府已经是午后。
顾佳雅正躺在院子里的美人椅上睡着了,阳光细碎地洒在她脸上,映在龙孟然眼里,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瞬间顿了顿。
守门的侍卫见龙孟然回来,正要叫,却被龙孟然拦住,不想让他们扰到顾佳雅休息,也不想打破这样一副安谧的画面。
像是有感应似的,顾佳雅在龙孟然踏进门来的一刻睁开了眼,龙孟然身上的铠甲还来不及卸下来,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她眨了眨眼,像是一只被惊动的蝴蝶。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千言万语,临到头了却堵在喉咙口,堵得喉咙发酸,酸意上涌到眼眶里,憋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