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中影剑影不停,哧哧哧数声,杨成江双腿、双腕尽数被岳中影刺中,杨成江心胆皆裂,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叛众见状,哪还敢上前相救,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知谁大叫一声,向后便跑,其余人等便再也不敢停留,向外一哄而散。
岳中影回过头来,只见刀布江端坐在地,刀红英正自替父解毒。董云楚自拐角处走上前来,道:“刀前辈没事吧?”
岳中影见刀布江脸色发黑,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实不知他是否有恙,却见刀步江睁开了眼,哈哈一笑,道:“云楚姑娘放心,刀某死不了。”
笑得过了,扯动背上伤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时,刀红英替父亲服过了解毒之药,头也不回,直转向外面厅堂,去救被杨成江迷倒的教中弟子。
岳中影见她一言不发,亦不向自己看上一眼,自然知道她心中恨自己极深,可缘之一字,岂是强求而得,当下也只当没看见。
刀布江知道女儿心事,此时也是无计可施,只好也装做没看见,转过头,向杨成江,道:“师弟,咱们自家兄弟,但有什么分歧,也好商量,你岂可勾结外敌,意图反叛,不怕教规处置吗?”
杨成江虽然重伤委地,动态不得,却极是硬气,冷冷道:“刀布江,要杀就杀,别那么假惺惺的装好人。”
刀布江叹道:“我就不明白了,段大人为人重义,英明神武,我们摆夷人助段大人成就大业,自然对摆夷族有莫大的好处,师弟你何以一定要反对此事呢?”
杨成江冷笑一声,道:“好处,哼哼,哪是给你们摆夷人的,我杨成江是汉人。”
刀布江道:“你在南疆二十多年了,试问你身上哪里还有半分汉人的样子。”
杨成江道:“那便如何,成就大业,你刀布江可以,我杨成江一样也可以。你是摆夷的大酋长,我杨成江只是你刀布江手下的一条狗,你成就大业也罢,不成就也罢,我杨成江还不照样是一条狗,姓杨的当了二十多年的狗,难道就不可以当一次人吗?凭什么?”
刀布江道:“狗?我什么时候当是条狗了,当年你流落摆夷部,刀某见你是条汉子,收你入五毒教,与你师兄弟相称,还奉你五毒教副教主之职,这些难道还不够。这二十的情同手足,你却说我待你如同一条狗?”
杨成江道:“不错,你是待我不错,那又怎么样,我为五毒教立下多少功劳,就是一个副教主的位子可以补偿得了吗?不待我再好,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将教主的位子传给你女儿,让我给你当了二十年狗之后,再为你女儿当二十年狗。”
刀布江呆了一阵,这才道:“我并没有明言要传位给红英,只不过是扶她做了毒龙洞的洞主而已,试试她的能力,其实,如果你好好干,我未尝不会不将教主之位传给你啊?”
杨成江冷哼了一声,道:“或许会吧,可我杨成江已经快五十岁了,还能活多久,能不能活得过你还难说,难道等我死了,你来给我追赠个什么教主吗,嗯。”
刀布江摇摇头,道:“原来如此,是你等不及了是吧,嘿嘿嘿,五毒教主,当真有那么好当吗。杨成江,你去吧,从今之后,五毒教下,不会再有你这一号人了。”
杨成江一愣,万料不到刀布江会放他一条生路,犹豫了半天,这才艰难的站了起来,向外一步一步挨去。刀布江看着杨成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呼得拍出一掌。
岳中影大惊,道:“刀前辈,你……”话音未落,杨成江背后中掌,倒地气绝。
刀布江道:“他以前结仇太多,不过仗着五毒教之名,这才无人敢来寻仇,如今已经是惨废之身,这般出去落到敌人手里,只怕更惨百倍,不如直接送他上路,倒免却他再受若楚。”
岳中影不禁默然。
刀布江嘿嘿一笑,道:“恭喜岳兄弟,你同董姑娘又在一起了。小女少不更事,累董姑娘受苦,老夫当真过意不去。”
董云楚上前笑道:“刀教主不必自责,红英姑娘敢爱敢恨,晚辈很是佩服,事情已经过去,也就不必再提了。”
刀布江笑道:“难得姑娘大度,岳兄弟,你今后行止如何?”
岳中影呆了一下,道:“此番我暗助玉龙公主脱困,只怕段大哥怪罪,晚辈也不知道如何向段大哥赔罪。”
刀布江笑道:“无妨,段大人素来大度,这些事他不会放在心上,岳兄弟,一切保重。”
岳中影看看了内堂,本想跟刀红英道别,转念又想,刀红英怕是恨自己极深,未必肯见,便也做罢。当下,三人告别。
两人别了刀布江,一路北上,这日,到了送江川,只见东边的扎杜河两边不断有逃亡的百姓顺河南走。
岳中影看得奇怪,便向问当地人询问,方得知段思良的大军在石桑郡一带被大义宁弄栋节度使所阻,两军大战三天,段思良始终不能冲破弄栋军的阻截,无法直攻阳苴咩城,只得罢军回头。
风闻段思良将要回军西进,攻取银生府,石桑、银生二城的百姓得知,便即举家逃避战祸。岳中影站在河边,眼见百姓携妇将子,忍别家园,尚不知前途生死,不由得愀然不乐。
又想到段思良大军能北进,战事便不能立即结束,一旦僵持胶着,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只怕百姓受苦更多。
沉思良久,亦知此事非自已一人之力所能改变,段思良大军将至,不久这里便将成为两军相战的战场,实不亦久留,便携了董云楚,沿江而上。
到第二天时,果见远远有数支小部士兵,渡江向西,自是段思良的斥侯前哨,岳中影不敢停留,一路北上,行了两日,算来还有一日路程可达蒙舍赕,那是阳苴咩城的南门咽喉重地。
过了蒙舍赕,便算是阳苴咩城地界。
哪知道快近蒙舍赕时,只见四城皆是大义宁军队,守住了四处要道,不许百姓通行,想来是段思良大军南来,为防细作进入阳苴咩。
这样一来,岳中影二人便亦不得通行。
以岳中影的武功,要暗中越过蒙舍赕,自然轻而易举,如今有了董云楚,便有些冒险了。
董云楚身子尚属虚弱,又不会武,岳中影岂敢轻易冒险,当下只得舍却了大路,自巍山向西,过了漾濞江,一路翻越大山,自然走的极是辛苦,两人又不熟悉路途,全仗董云楚四处打听。
当地段思平大军尚未到来,但大战之气却已经到处充塞,亦有成群的百姓,向北逃亡,这日到了一个叫平坡的小镇上,这里便是圣应峰南的山脚下了。
此时已经深秋天气,其实暑气虽然仍未尽消,但圣应峰顶上,已经隐约可以看得见积雪。两人在平坡镇好好休息了一番,便向圣应峰进发,路途之上,恰好碰见数十个当地猎户,欲越过圣应峰去阳苴咩城,便加入了猎户队伍。
一路上山,顺着圣应峰和佛顶峰之间的山谷,越过了苍山,沿着两山之间的莫残溪下山。
只间两山之间,山势极陡,无数小细流,自山崖石避之间跳跃而处,不断汇集,小流渐渐壮大,终于听见哗哗之声。
向下来过数里,小流渐自汇集成溪,便是莫残溪了。
莫残溪上流甚是急湍,随着山势渐缓,水流亦缓,直流入洱海之中。
快近洱海时,两人别过了猎队,伫立大山之要,远眺洱海,只见波光粼粼,一平静谥之气,浑不似南边战火连天。
董云楚看了半天,轻声道:“如果普天之下,都如这洱海一般平静无澜,那该有多好。”
岳中影道:“只可惜,不知道那一天要等多久,才能够到来。”
董云楚道:“阿影哥哥,你说段大哥要是真的克成大业,百姓当真能够安享太平吗?”
岳中影沉吟了一阵,这才道:“我想应该会吧,段大哥大英雄大豪杰,又深知百姓疾苦,如果得了天下,自然会善待百姓,使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董云楚幽幽道:“但愿如此吧!”岳中影忙问道:“怎么啦?”
董云楚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一路上,我见百姓受战乱之苦,四处逃亡,许多的人都死于战乱之中,如果将来坐天下的,不能够善待他们,还要他们继续受苦受难,那不是让他们白白受了这么多战乱之苦吗?”
两人结伴下山,到了阳苴咩城下,此时天色甚早,但四周城门却已经紧紧闭上,城头上站满了士兵,张弓搭箭。
两人辛苦北上,到了城下,却仍不能够进城,岳中影远远看了半晌,忽然想起,段思平在崇圣寺尚有秘密居处。
此时战事已起,段思平未必便在城内,多半还是在崇圣寺隐身,当下便和董去楚,绕过了阳苴咩城,转向崇圣寺而来。
到了崇圣寺,岳中影便依当日董伽罗,不走正门,而是转到了一侧的小角门,轻轻叩了几下,然而门一边却毫无动静。
岳中影心中微怔,又敲数下,忽听得里面脚步声起,来人步子甚轻,显然身怀武功。
到了门边,却不见那人开门,岳中影正疑惑间,忽听门环微动,那门似乎微微打开了一条细缝,门内人紧贴着门缝,向处张望。
岳中影欲待开口,那门哗地一声打开,门内跳出一人,兴奋地叫道:“岳大哥,小姐,你们因来了!”
岳中影细看时,只见来人一身薄甲,甚是威武,却不是阿海,还能有谁。
董云楚惊喜交集,道:“阿海,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海急左右张望一下,道:“小姐,岳大哥,你们先进来,咱们慢慢说。”
说着,便往里拉岳中影。岳中影笑了笑,同董云楚进门,阿海便急关上了门,领着二人进了山洞。
岳中影笑道:“阿海,几天不见,你功夫长进不少啊?”方才岳中影已经自脚步声,听出阿海功夫不弱,他虽只传了阿海武功没几日,阿海竟然能练到这个地步,着实不易。
阿海听岳中影夸奖,挠了挠头,似乎颇不好意思,道:“岳大哥,就这样,阿雪还天天骂我笨,说我练破了头,也练不高岳大哥这么高的武功,其实,我本来就不可能练到你这么高吗,岳大哥,你说是不是。”
岳中影笑道:“我的武功,也不见得有多高啊,你只要勤学苦练,或许有一天,会高过我也不一定啊!”
阿海张大了嘴,道:“我可从来没敢这知想过。不过,岳大哥这一回来,还是赶紧再教我点,省得阿雪天天骂我。”
岳中影哈哈大笑,道:“对了,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段老爷呢?”
阿海道:“前几天,二老爷飞鸽传书,说跟玉龙公主打了一仗,已然起兵,段老爷便叫大家尽数都搬到了这里,这几天,段老爷整天在外面奔走,忙得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道忙什么大事,我们这些下人啊,也不太懂。”
三人边说边走,进入洞中,只见洞中一片漆黑。阿海便忙点上一盏灯笼,借着火光,岳中影见灯影之下,似乎四处都面满了机关,不由得暗自小心。
便在此时,忽然之间,洞内四壁灯火顿起,十余根火把齐齐亮起,三人眼前灯火耀眼,白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听远处暗影里一人喝道:“是谁?”
阿海忙道:“将军,是小姐和岳大哥回来了。”
灯影里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忽然一道人影窜向前来。岳中影一惊,急忙挡在董云楚身前,却见那人哈哈大笑,道:“岳兄弟,原来是你啊,你可回来了。”
岳中影定睛看时,正是那日在谷中,手执狠牙棒,同自已大战一场的契丹猛将耶律德明。
岳中影心中大喜,道:“耶律兄,别来多日,一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