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肚子笑得嚣张,眉钉反射着悄悄冒头的太阳,整个人像镀了层金边。
容彗没管身上的湿黏,眼神复杂地打量面前的这个女孩,纪无忧的举动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原以为对于刚认识两天的陌生人,离开前再关心一句已经是极限了,纪无忧却能毫不犹豫地放弃外套,想办法救自己出来。
固然知道纪无忧一开始遇见她就目的不纯,容彗也很难再对她心有芥蒂,从背包中翻找出两片湿纸巾,递给纪无忧,“擦擦吧,你的脸上也溅了泥水,”
“还有……谢谢!”容彗抿唇,神色很郑重。
下午四五点的太阳已经没什么锐气了,但纪无忧还是被照得眯起眼睛,接过湿巾随意地挥挥手,“好了好了,别给我这么正经,好肉麻!”
经过暴雨的洗礼,稀树平原变得一片狼藉,许多灌木都浸在积水中,经历了刚刚的险境,两人更加小心谨慎,只走用光箭仔细探过的路。
在太阳落山前,容彗又看到了几丛肥嫩的牧草,这种杂草其实在雨林平原区很常见,但这几株边缘都有被牲畜啃食的痕迹,让她更加笃定心中所想。
“啪!”纪无忧的胳膊和肤色晒得分层的锁骨裸露在外,引得无数蚊虫前赴后继,她不耐烦地呲牙,胡乱拍打着身上,又懒得再去寻找白蚁涂抹。
容彗默默地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抖了抖上面的泥水,“你穿我的外套吧。”
“那你怎么办?”纪无忧刚想拒绝,转头却看到了容彗里面穿的薄t恤,宽大舒适,一直遮掩到小臂。
“……穿得怪严实的。”她接过冲锋衣,小小地吐槽一句。
容彗专门在户外用品店买的衣服,当然在舒适度、实用性上都是满分,纪无忧满意地扣紧袖口和领口,除了肩膀窄了一点,穿起来完全合身。
“还得再练练啊,妹妹。”活动了一下肩膀,她咂吧下嘴,故作深沉地拍了拍容彗的肩。
容彗嘴角抽了下,甩掉她的手,继续拿起望远镜观察前方,那里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不少灌木,至少不再是平坦的地形了,两人打起精神,借着最后的光线往前走。
没多时,眼前出现许多长势旺盛的树木,但不像在之前雨林中生长的那样高大粗壮,在看到一个明显被工具锯出来的树桩时,容彗的眼睛亮了起来。
人类活动的痕迹越来越多了,傍晚昏暗的光线,浅浅映出脚下被清理过杂草的路。
“快!看那里!”容彗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纪无忧,让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郁郁葱葱的枝叶下,掩藏着一座小木屋。
放下望远镜,纪无忧沉默了一瞬,脸上才挂起笑容,“看见了,恭喜,找到出路了。”
“还不一定有人呢,走,看看去。”长途跋涉一整天的疲惫似乎全部消失了,容彗脚步轻快。
来到近前,才发现这座木屋比镜头中的简单一眼看起来更大,通体都是用纹理细致的木材搭建,屋檐和门窗处理得不是很精致,但自有一番原始自然的美感。木屋底部用粗壮的树干支撑着与地面隔开两米距离,这样无论是暴雨还是泥泞都无法动摇房屋主体。
“这里应该是伐木工人或者牧牛人用来休息的地方。”容彗掏出手电筒,照射着屋檐下挂着的几根绳索和倒挂的胡椒树枝,推断道。
强力的白光照了这么久,周围也只有细微的虫鸣蛙叫,木屋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容彗正想从爬上粗木台阶去敲门,却被纪无忧拉住了胳膊,“你别去。”
“嗖——”她抬手间就射出两道紫色光箭,“笃笃”两声插入木门,那门上并没安装门锁,在箭矢强劲的冲击力下缓缓打开,手电筒的光线照进去,的确没有人。
两人这才上前,这木屋面积不大,里面简单的一张木床,地上铺着块大油布,上面杂乱地放着些工具,都是些用来伐木的锯子零件。
“咯吱……”纪无忧一屁股坐在木床上,捋了把刘海上沾染的林间露水,这一天的活动都赶上铁人三项了,可真是把人累得够呛。
容彗把房间里的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才放松地卸下背包,“看水杯和脚印的痕迹,这里前两天才来过人,不是废弃的,我们走的方向没错,应该离当地人的村落很近了。”
纪无忧闲散地撑着胳膊,“别忙活了,现在时间那么晚,也没办法赶路,我们不如想想晚饭吃啥。”
她敏捷地跳下床沿,主动请缨,“我去生火,要不要顺便抓两条鱼?”
容彗从背包中拿出两盒牛肉罐头和卤肉罐头,以及两小袋军粮包里面的米,“今晚恐怕是我们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吃点现成的吧。”
夜色已深,月亮爬上枝头,今天刚刚下过一场大暴雨,云层薄了许多,奢侈地洒下碎银似的月光。等容彗去河边清洗完身上干掉的淤泥,火堆已经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熊熊燃起。
大米那温暖的香气,居然一下子盖过了肉罐头的气味,纪无忧朝她招手,献宝似的递给她一个粗糙的“铁碗”,容彗挑着眉毛翻过来一看,原来是两个罐头盖子被她狠狠捶凹进去了,还能看出指节的形状。
“谢谢你的碗。”容彗的颊间露出个酒窝。
“你喜欢就好,我动手能力一向很强。”纪无忧大言不惭,用厚树叶交叠折成简易饭勺,给两人的小碗都添上满满的饭,再铺上颜色红亮的卤肉。
闻着刻进骨子里的饭香,背靠着充满原始风味的木屋,容彗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公园中露营。
小时候,学校每到寒暑假总会开展很多夏令营、研学旅游活动,跟着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生活时,容彗从来不敢提出这种奢求,换来的只有讽刺和责骂,学校发的宣传报名单会被她当成草稿纸用掉。后面跟着奶奶生活时,她干脆就屏蔽掉这些,不露出一点自己的喜好,怕奶奶为没能让她去游玩而自责。
优异的成绩维系了容彗的自信,但她看着经过一次次开阔眼界的活动后关系变得更加亲密的同学们,在那大谈着公园露营、海滩烧烤,细腻的心脏总会悄悄地抽痛一下。
不过那也没什么,成年后有资格兼职打工了,加上学校的奖学金,她去了许许多多以前不敢想象的地方,美好的回忆攒够了一个相片盒。
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和旁边埋头苦吃的纪无忧,容彗第一次埋怨起系统锁定了她的背包格,不然她可以拿出拍立得留下现在的一幕。
“怎么了,吃这么少就饱了?”一旁的纪无忧看着容彗垂下的眼帘,疑惑地问。
“当然没有。”容彗摇了摇头,又添了些饭。
暖洋洋的火焰烤得人醺然,她托着下巴侧头看向纪无忧,“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不算!”纪无忧回答得很快,斩钉截铁。
看容彗的眼睛瞪得溜圆,她又狡黠地笑道:“我们可是生死之交,不仅仅是朋友。”
“你可真是……”纪无忧全身似乎都冒着皮气,容彗想伸手去给她一下,又看看手里的铁碗,勉强放过她了。
“对了,”纪无忧咽下最后一口饭,似是闲聊,“你为什么想回现实世界呢?惦记父母?”
“不,只是担心我奶奶,她年岁高了,受不得刺激。”容彗很平静,那对男女早已是陌生人了。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