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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上行医卖药的人群中,骗子占据了绝大多数,真正有本事能治病的寥寥无几。武威人将这类行医之人称作“流医卖当的”,这里的“当”自然指的是上当受骗的“当”。

小弟曾特意观察过这类“医生”,也收集了不少关于江湖医生行骗的内幕资料,在此顺便记录下来,或许对社会能有所益处。江湖上以卖药为生的生意人,除了凭借口舌之能,说大话,使用“神仙口儿”来骗取顾客的信任之外,其最为主要的手段便是“使样色”。

样色指的是弄假骗人所使用的物件。“使样色”能够让假的看起来如同真的一般。“使样色”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以下列举几个例子:

例一:挑火粒的。

卖药之人首先使用“神仙口儿”:“我这药叫做化食丹,乃是用祖传秘方配制而成。不管是病者的肉积,小儿的奶积,大人的食积,胃胀腹痛、红白痢疾、血淤水积,服用此丹,必定痊愈。真金不怕火炼,真货不怕检验,眼是现宝珠,嘴是试金石。下面当场试验,让大家开开眼。”接着,展示“样色”,将所谓的化食丹放入水中,倒入一小锅,置于火上。药油冒泡之后,放入的药物随即迅速融化,甚至连小火轻烧的肉块也瞬间化为乌有。

“瞧瞧,这药灵验不?身体虚寒、积食胃胀、舌苔厚重、胃口不开,您就吃这药,一包见效,两包全好。倘若有人伤风感冒后吃肉,导致肉积,肉积之后,胃胀厌食、身体疲软。若不赶紧救治,病情拖延,这积下的肉会发霉生毒,到那时,百药难医,弄不好要命的。有了化食丹,立竿见影,药到病除。花钱不多,有钱的治病,没钱的帮忙。随后,开始贱卖:

“有人或许要问,这药如此灵验,想必价钱昂贵吧。我说,不贵,原本一丸多少钱。但今日是我的生日,价钱优惠,两毛钱一丸。我不为挣钱,只为扬名。小不去,大不来,名不去,利不来。希望各位为我传个名,如果这药不顶用,您来找我,我保证退钱,还报销您的车费。我住在 xxx 县 xx 乡 xx 村,我叫 xxx。您不来找我,那您就是怕我。要买就出钱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药汤沸腾之后为何见物便能燃烧呢?这便是样色在起作用,那药汤中含有火硝,是火硝在燃烧,而非在化食。

例二:挑土海宝的。

这里的“宝”有珍奇药材之意,“土”指土产,“海”指水产。近些年,挑土海宝的走乡串镇,常凭借奇形怪状的东西蒙骗外行骗钱。受骗者大多是内地城市和荒僻乡下的外行人。

挑土海宝的所卖的“宝”,大都外形奇特,显然产于外地。问其产地,或答深山,或答老林,或答湖海,视对象而定。山高,人难以攀登,山珍才稀罕;海深,人难以涉足,海宝才稀少;林阔,其药材才难以寻觅。您没见过,才显得“宝”难得。既然没见过,真假又如何分辨?天下之大,北方人少见海产,平川人难见山珍,南方的寻常虫子拿到北方,就成了“药”,山上的一般花草带到平川,也成了“宝”,至于究竟能否治病,倒是其次。您瞧,挑海宝的够精明吧。

“宝”一亮出,仅外形就够稀奇了,“挑”者天花乱坠地吹嘘,再加上挑土海宝的做生意,一般都有帮手。有敲托的装作抢购(敲托即贴靴的帮手,专门装作顾客购买“宝”),有扒包的(专门冒充行家验证“宝”的真假)在一旁叫好。世人往往认假不认真,要不了多久,“宝”便会被一抢而空。

小弟曾目睹一个卖熊胆的江湖人的表演,讲出来也颇为有趣。

那日笔者漫步街头,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在做什么。出于好奇,笔者循声前去。一个外地口音的人手拿几个苦胆样的东西,正说得唾沫星子乱飞。他自称是东北的猎人,来武威投亲,却没想到亲戚搬家去了南方。他流落在外,钱包又被小偷偷了,没有吃饭钱,没有住店费,已经三天没吃一粒米了。幸好来时为亲戚带了几个熊胆,无奈之下只有卖掉当作回家的路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那模样着实令人可怜。

他还说熊胆难得,熊不好打,熊搔痒时背靠松树,松胶便掺入毛里,随后一打滚,沙土便和松胶粘在一起。天长日久,熊的身子像披了盔甲,子弹根本打不进去。猎熊时,首先得弄出点响声,熊头上的毛长,一听到动静,它就抬起前肢挑毛外望,这时,便给它的胳肢窝一枪,那地方柔软,枪子儿能进去。打不中的话,猎人就危险了,搞不好会丧命的,所以熊胆不好得,价钱就贵。

说着他抖了抖熊胆,说这些都是上等熊胆。获取这些熊胆时,先把熊激怒,一发怒,胆汁才多,熊胆才饱满。一般的熊胆可没这么好。说这是无价之宝,要不是流落他乡,困在外地,无论如何也不会卖它的,说着又挤出了几滴眼泪。

这时,一个人问:“熊胆能治什么病呢?”

卖熊胆的白了他一眼:“什么?治啥病?啥病都能治,尤其能治眼病,无论是白内障,乌鸡眼、夜盲症,近视眼,甚至瞎子都能治好。如今小孩子近视眼多,只要用这熊胆制成药水一点,任他近视多严重,这一点就好。”

一个人说:“我不信!”

“不信?不信?试试看,你们谁有眼病?谁是近视眼?不信,当我验证。”卖熊胆的涨红了脸,仿佛受到了侮辱。

那人说:“我就是近视眼。”众人一看,果然见他戴着个眼镜,镜片一圈厚得像瓶子底。

卖熊胆的叫他取下眼镜,只见他眯缝着眼,瞳孔无光,像罩着一层雾气。

卖熊胆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儿,瓶中有层水。卖熊胆的从熊胆上剜下一点儿,放在水里,晃了晃。取出那点带水的胆末,在眼珠上轻轻擦了擦。“感觉如何?”“凉丝丝的,怪舒服。”“稍等一会儿,你的近视就治好了。”

片刻,卖熊胆的说:“好了,好了,来,帮个忙。”他请一个人撑开“病人”的上下眼皮,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在“病人”的眼珠上摸了摸,轻轻揭下了一层薄薄的皮。

“真的!”“神了!”围观者惊呼。

“当然,我说过,这熊胆治眼病灵验得很。”卖熊胆的扬扬得意,又问病人:“怎么样?”

“天哪!”病人惊叫,“这么清楚,连那个苍蝇的脚都看得清清楚楚。近视眼害苦了老子,老子不要眼镜了。”说着,把眼镜装入衣袋。这时,又挤进一个人:“我看看,我看看,这是不是真熊胆,我卖了几十年药,见过的熊胆不上千也上百,假的骗不过我。”

卖熊胆的递上一只熊胆,行家接过瞅了半天,翻来覆去,掐掐闻闻,最后,大叫一声:

“这是真的,老天,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多少钱?”

“本来多少钱也不卖,可流落到这个地步,只好便宜一些,权当丢了。”

“多少?”

“每个一百元。”

“啊,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那个“近视眼”双目圆睁,精光四射,上前抢过一个熊胆,“我买一个,给我儿子治治近视。他妈的,老子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什么‘近视灵’‘磁疗眼镜’,连个屁用都没有。这个熊胆可是个宝啊,我买一个。”说着,掏出一沓钱,数出一百,递给卖熊胆的。

行家说:“你太亏了,一个才卖一百,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卖熊胆的说:“我也不多要,卖够路费,我就再也不卖了。”“近视眼”说:“好药、好药、真好、我的眼睛从来没这么亮过。一百,值得。老哥,也买一个吧,回家给儿子治治近视。”也许,是一百元钱太多了点,围观者虽多,但无一人掏腰包。

卖熊胆的说:“众位老哥,看得出你们都想买,是不是手头紧点,虽然也有近视眼儿女,但手里没钱办不成事,是吧?”

人群里有人回答:“就是!”

卖熊胆的沉吟一阵,说:“也罢,谁都有难处,干脆,现在我也急着回家,一个五十,谁要谁掏钱。只卖三个,三个以后,还是一百一个。”

于是,围观者纷纷解囊,不一会儿,厚厚的一叠钞票进了卖者的腰包。“近视眼”说:“不成,为啥他们五十而我却是一百,不成,不成,退钱。”

卖熊胆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不退,先买的不退。”二人吵吵嚷嚷、拉拉扯扯地渐渐远去。

“近视眼”吃了亏还跟卖熊胆的如此热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说想必大家也能明白,那所谓的熊胆自然也不会是真货。“近视眼”眼中取出的薄皮就是“样色”。

当然,病症有百种,样色也不止一种。只要同伴配合得好,有“神效”的,自然不愁没有主顾。令人不解的是,这类江湖骗子的手段不见得有多高明,可为什么总有人上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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