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刚一下车,就听到车外传来弦歌的抽气声。
云浅月心里哼哼,想着让这个黑心的混蛋再嚣张,看吧!就是他活该,最好大家都笑话死他。让他羞愤不能见人,最好自杀了算。
“世……世子……”弦歌的声音都结巴了。
“哎……”容景叹息一声,那叹息虽轻,但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了云浅月耳边。
云浅月得意地挑了挑眉,谁叫他那张毒嘴惹了她来着,今天就让他尝尝厉害。她整了整自己的散乱的衣裙,将手臂上的轻绸挽好,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未乱环钗好好地插在发间,才伸手挑开帘子。
只见弦歌正一脸见鬼地看着容景,容景伸手揉着额头,虚虚弱弱地站在那里。
“浅月小姐……您将我家世子……”弦歌转头看云浅月,刚刚里面的动静他没看到却是听得清楚,在浅月小姐恶狠狠掐他家世子时他险些忍不住冲进去。但他早就得了世子吩咐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不得他吩咐不准干涉,他这才勉强忍住了。希望浅月小姐手下留情,如今人是没掐死,可是看世子这副样子,这浅月小姐是半分情面也没留。
“你家世子想早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却自己下不去手,我帮帮他。”云浅月面不改色地道。话落,一撩裙摆,轻盈地跳下了车。和容景比起来,她显得生龙活虎。
弦歌嘴角抽了抽,还是心疼自家世子,责怪地眼神埋怨云浅月,“浅月小姐,我家世子对您多好啊,你也太舍得下手了,他昨日又染了凉气,还病着呢!您看看世子他如今……”
如今这副样子怎么能出去见人?连他都看不过去了,何况别人?
“是啊,正因为他对我很好,我才要对他也很好啊!”云浅月很认真地看了容景一眼,觉得他这副小白兔的样子让她更想揉虐了,大言不惭地对弦歌道。
弦歌无语地看着云浅月。她怕浅月小姐再这么对他家世子好下去世子的小命都会栽到她手里了。不过一想到浅月小姐拼尽武功尽失冒着性命危险将他家世子的寒毒顽疾解了救活了世子,他所有的怨怼立即就烟消云散了。是他太担心了,浅月小姐根本就不会杀了世子的。但是……世子这副样子还如何去醉香楼吃饭?
醉香楼是天圣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此时正是午时,人满为患。能在醉香楼吃得起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在这天圣京城以及四面八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世子这副样子进去的话,岂不是毁了形象?
“还站着做什么?走啊!这里不就是你说的醉香楼吗?做荷叶熏鸡好吃的那家。”云浅月见容景站着不动,抬步向前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看着这家酒楼颇大,外表装潢也很奢华,酒楼内有隐隐香味飘出,闻到这香味就觉得很有食欲。
“嗯!”容景低低应了一声,抬步跟上云浅月。
“世子,您……您还是别进去了!”弦歌立即拦住容景,如今因为浅月小姐和容枫公子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京城已经够热闹了,他不想世子再给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填一笔浓墨重彩,尤其是跟着浅月小姐二人这么进去,大家会怎么想?
容景抬头瞥了弦歌一眼,摇摇头,“无事!”
“可是……您……”弦歌不知道怎么表达,想着难道世子被浅月小姐折磨糊涂了?他张了张嘴,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紧张地摇摇头,“世子,咱还是回府去用膳吧!改日再让浅月小姐请您也不迟啊!”
“弦歌,你磨叽什么?改日本小姐才不请他了。过了今日,明日不侯。”云浅月在前面大步走,听到弦歌的话立即回头,对着容景哼道:“快点儿!你到底还想不想吃饭?我看你一点儿都不饿!”
“饿!”容景薄唇轻起,吐出一个字后,抬步跟上云浅月。
“世子……”弦歌一张冷峻的脸都快哭了。
容景淡淡地看了弦歌一眼,弦歌立即住了口,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道。他看着在前面走得极快的云浅月,声音虚弱地道:“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云浅月本来想不理会他,但想到一会儿别人若是笑话他她怎么能不离近点儿看他的表情呢!立即停住脚步,“那我等等你!”
“是走不动!你等我也不管用,应该过来拉上我。”容景停住脚步。
“弦歌,还不拉上你家世子!”云浅月对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的弦歌吩咐。
弦歌看向容景,见他家世子理都没理他,而是看着云浅月,跟随世子这么长时间他自然明白世子是什么意思,无可奈何一叹,世子想要丢人,他才不要跟着,见醉香楼此时进进出出的人都停住脚步,他对云浅月摇摇头,“属下不饿,就不进去了。浅月小姐,您就好好照顾我家世子吧!”
话落,弦歌不等云浅月说话,上了马车,一勒马缰,马车向停车的地方驶去。
云浅月瞪眼,弦歌这个家伙一点儿都不识趣!她看着容景,容景站在那里不动,看起来盈盈弱弱,脖颈上的红痕在太阳光下更是显眼了几分。她蹙了蹙眉,“你连这几步都走不了了?”
“嗯,走不了了。”容景点头。
“走不了也得走!”云浅月才不相信这个家伙走不了。他大病了十年受寒毒丸和身体顽疾所苦都能坚持,那是何等的痛?比起这小小的染了凉气算什么?如今身体都好了,居然来个走不动了,鬼才相信。
“我是真走不动了。本来我身体无事,但因为旅途奔波日夜不休地去帮你上灵台寺弄那……”容景看着云浅月,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
“行了,行了,别说了,生怕全天下人都不知道我们俩干的好事儿似的。我拉着你走。”云浅月见这个家伙居然在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就抖搂老皇帝如今正在追查的佛像下落,这不是找死吗?她见醉香楼进进出出的人都停住脚步向这边看来,黑着脸走回来拽住容景手臂,托着他往前走。
容景将全身行走的重量都交给云浅月,眸光扫见四周或进或出的人都张大嘴巴一副惊吓的模样看着他和云浅月,他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脖颈清晰的红痕,嘴角微勾,接过云浅月的话,声音依然虚弱地道:“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儿,和我没关系!”
“嗯,是和你没关系!”云浅月想说那些钱和你一分关系都没有。他承认就行,就都是她的了。这样一想,心情极好。拽着容景走的脚步也轻松了几分。根本没往别处想。
容景不再开口,低着头任云浅月拉着向前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门口,容景抬起眼看了一眼四下的人,见那些人一直保持着看到他们时的姿势一动不动,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惊骇的表情,都似乎僵住了一般。他眨了眨眼睛,虚弱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吃了吧!我也不用你……”
“不行!”云浅月断然拒绝。都到门口了,她似乎闻到荷叶熏鸡的味道了。再说她哪里允许他临阵脱逃?做梦!这顿饭她非请不可了。
“我……”容景再次虚弱地开口,声音极低。但在这四周静得连跟针落地都能听到的地方他的声音极为容易地传入众人耳中,“浅月,我实在太累了,不想吃东西了。我们这样被别人看见不好……”
云浅月听见那声浅月恶寒了一下,回头狠狠地瞪了容景一眼,警告道:“老实点儿!再不听话我还掐死你。”
想跑?门都没有!谁让他得罪了她了!
容景似乎又叹息一声,这回很听话地住口不语。
云浅月想着这家伙这张嘴若是一直都这么听话就好了。她就不明白了,刚刚宁愿被她掐死也不松口还照样气她,这会儿怎么就这么转性听话了呢!难道是因为人多?她瞥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那些人都僵化了一般地看着她和容景,不,大多数的目光都是盯在容景身上。她顿时圆满了。这就对了,就是要让这个家伙丢人!
容景忽然抬头,眸光清幽幽地瞥了云浅月一眼,又快速地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笑意,跟随着她的脚步被拉着进了醉香楼。
二人一进醉香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还没进去就成了醉香楼瞩目的焦点。
“二位客观……”店小二一声“请”字卡在了喉咙。手中的托盘落地,“啪”地一声脆响,托盘一摔几瓣,饭菜全部洒在了地上,溅了他一身水渍,他恍若未觉,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副惊骇吞了苍蝇似地定在二人身上。
一声清响过后,又听到门口记账的掌柜手中的笔“啪”地落地,他张大嘴巴想发出声,却是半丝声音也没发出,也是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惊骇中整个人似乎化成了雕像,一动不动地看着二人。
紧接着又听到无数声抽气声同时响起,有些人甚至惊呼出声。
然后又无数声清响接连响起,筷子落地,盘子被打翻,椅子被踢到,更甚至有一桌的桌子被惊吓过度而碰翻,一时间醉香楼内噼里啪啦声响不断。
云浅月被这副阵仗弄得惊了一下。她想过这副样子托着容景进来会引起轰动,但没想到是这样子的轰动。她眸光扫向醉香楼内众人,只见人人一副如早先那掌柜和伙计一样的神情,都是同一个表情,除了惊骇还是惊骇。人人都化成了古希腊雕塑,百八十中姿势拧成一种表情,何其可观?
这样的一幕从云浅月眼中迅速直达脑海,在脑海中盘桓了一个漩涡之后定型成为一幅画,还是一副伟大的巨作。
她第一时间想着一定要将这副画画出来!
又第二时间去转头看容景脸上的表情!
只见容景面色神情是她熟悉的清清淡淡,温温润润,一如既往,没有半丝尴尬、羞愤、懊恼、甚至是她期盼的掉头就走也无。什么情绪都没有。她不由失望,想着这哪里是披着羊皮的狼,这明明就是成了精的黑狐狸。
再转过头去看众人,众人依然保持他们刚刚踏进醉香楼的惊骇姿势。连眼珠子都没眨一下,云浅月觉得这副人人化成雕塑的场面实在夸张了些,但的确符合容景的身份!
“你从今日此时此刻起轰动了!”云浅月偏头对着容景笑。这才是她要的不是吗?最好这个家伙千夫指万人笑,她才觉得满意。
“嗯!”容景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也笑了笑,道:“托你福气!”
“你最好以后规矩些,别再惹我。否则……”云浅月哼哼了一声,警告。
容景看着她嚣张得意的神情,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他低下头,笑而不语。
“走!”云浅月托着他跨步走进了门槛,对伙计和掌柜大声询问,“还有地方吗?给我们找一处地方!”
她话落,无人应声。
云浅月皱了皱眉,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小伙计和掌柜的,难道真化成雕像了?她又大声道:“喂,我问你还有地方吗?我们要吃饭!”
依然无人应声。
“你们是聋了吗?”云浅月又喊了一声。
还是无人答话。所有人的神情连变一变都无。
云浅月有些泄气,不至于吧?她和容景可是两个大活人,这些人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偏头看容景,“要不换个地方?”
“不吃荷叶熏鸡了?”容景挑眉。
自然要吃!可是也得喊得动人啊!云浅月瞪着面前的小伙计和掌柜,想着是不是需要她过去踹一脚才能管用?
云浅月还没行动,只听容景慢悠悠地对那掌柜的出声询问,声音不高不低,“掌柜的,可还有地方坐?”
“有……有……”掌柜的惊醒,连忙答道。
靠!这不是对她赤果果的鄙视?她人品有那么差吗?云浅月本来很舒服的心霎时不舒服了。
“劳烦领路!”容景温声吩咐。
“好,好,小老儿这就领路……”那掌柜的似乎想扔下手中的笔和账本,扔了一下才发现手中空空如也。他立即离开桌子,颤巍巍地向着容景和云浅月走来,连衣服刮到了桌子角都没发现。
在云浅月的不出所料中,那桌子果然“砰”的一声倒下。桌子上的账本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那掌柜的紧接着也“砰”一声,被绊倒栽倒了地上。一个大蛤蟆爬,忍不住痛呼一声。
云浅月撇过脸,不忍去看。想着希望这年逾半百的老头经过这一栽之后还能爬起来,容景和她有那么可怕吗?不,应该说是容景有那么可怕吗?
她显然低估了容景在天圣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高高在上的云石有一天坠落到了地面上,那是会砸死一大批人的!
听到这一声大响,终于让醉香楼内宾客的魂回了回,不过姿势没动,也就是眼珠转了转,不过只是一眼,又都很快地转回来,再次看着容景和云浅月。
云浅月无语望着棚顶。棚顶上镶嵌着珠翠闪闪发光,极其奢华。醉香楼内部的装潢显然比外面看着还要华丽高雅,档次极高。她想着看看这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的样子,就能知道这醉香楼的老板一定赚了个盆满体钵。
地上的掌柜的半天没起来,呲牙咧嘴的,终于将他脸上的惊骇震惊表情转为了人类该有的痛苦表情。云浅月见容景站着不动,想着做人不能这么冷血,立即松了紧拽着容景胳膊的手走过去,对那掌柜的伸出手去搀扶,“磕到了没?我扶你你来!”
“不……不用……”那掌柜的顿时也不疼了,噌地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躲开了云浅月的手,一副惶恐的样子。
云浅月的身子微微弯着,手僵在了半空中,郁闷地想着她有那么可怕吗?不以为意地撤回手,还是关心地问,“要不要请大夫?你刚刚磕的那一下不轻!”
“不,不用,多谢……浅月小姐……”那掌柜的身子立即后退了两步,与云浅月保持一定距离,惶恐地连连躬身道。
“既然无事就好。还有地方坐吗?我们来吃饭。”云浅月想着早知道吃一顿饭这么难的话,就算再想看容景笑话她也不会来的。不知道怎么刚刚就非要和那个黑心的家伙置气。如今看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她何时也小孩子气了?
“有……有……”那掌柜的头也不敢抬,连忙道:“世……世子请……浅月小姐请……”
“那带路吧!”容景缓步走过来。
“是,小老儿这就带路……”掌柜的立即转身,绊绊磕磕地向楼上走去。
云浅月抬步跟上。容景也缓缓抬步,步履是一如既往地轻缓优雅。
云浅月上了两个台阶后才想起来身子轻了,没有累赘拖着了,她回头看了容景一眼,冷哼一声,刚刚还是一副要死的走不动的样子,这会儿就好的人模狗样了,果然是装的。她磨了磨牙,为了吃饭能从好地方下去,她决定不理他。
容景看着云浅月的背影,眼角余光扫到醉香楼内众人追随着他二人的目光,似乎清泉般的眸子内沉淀了一丝笑意,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他嘴角是微微勾起的。
上了二楼,掌柜的绊绊磕磕的脚步似乎才稳当了一些,但还是止不住身子抖动。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
云浅月在后面看着那掌柜的,想着这老头估计今日一过就会老几岁。
掌柜的在二楼没停步,直接又转了个弯向三楼走去。
“二楼也没地方?”云浅月挑眉,她想问的是这生意有这么火爆?这钱得赚多少?这家店的老板还不富得流油?
“回……回浅月小姐,三楼有天字一号房,临窗的雅间。一直都是留着的,除了……无人用过……”掌柜的立即颤着声音给云浅月恭敬地解释。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问。想着她应该不算是贵宾,她后面那个家伙才有这待遇。回头又瞥了容景,正对上他看着她的视线,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狠狠挖了他一眼,转回头去。
上了三楼,来到临窗的位置。掌柜的立即推开门,挑开帘子,躬身立在门口,语气和姿态极其卑微,恭敬得不能再恭敬地道:“这间房间一直着人每日打扫,就是为了以防有朝一日……世子……世子请,浅月小姐请!”
掌柜的一句话没说完,云浅月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容景淡淡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扫了一眼房间内,点点头,“不错!”
“是很不错,果然是天字一号房!这是你们这最好的房间?”云浅月也打量着房间,房间内宽敞明亮,洁净无尘,布置高雅,屏风、字画、帘幕、地毯、桌椅器具摆设都无不精致宜人。正对着街道的方向是一面大大的窗子,窗子的材料不是那种浣纱格子窗,而是一种类似水晶的透明物,但又不是水晶,她走过去摸摸,发现居然是最简易的玻璃材料,只不过没有现代制作玻璃的技术,所以看向窗外的景色没那么清晰,但也足够令她惊异了。
“回浅月小姐,是最好的房间……”那掌柜的立即回话。腰板也直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容景的夸奖还是因为云浅月看着那玻璃惊叹的神色。
“容景,你过来看,这居然是玻璃!”云浅月忘了二人之间的仇,回头对容景激动地招手。
云浅月在喊出容景名字时,那掌柜的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爬满震惊嘴巴张大。
容景依言向云浅月走过去,看了一眼窗子,又看向她惊异激动的神色,淡淡一笑,微微挑眉,“玻璃?”
“这不是玻璃吗?那这叫什么?”云浅月一愣,问道。
“玻璃……的确如是。”容景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淡淡道:“这大概就是你说的玻璃吧!符合其意。”话落,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那掌柜的询问,“这个窗子有名字了吗?”
“回世子,还没有……”那掌柜的连忙摇头。
“那以后就叫玻璃吧!”容景道。
“是!”那掌柜的立即点头。
云浅月再次一愣,感情这玻璃和那毛尖都是她给冠上了名字。她嘴角抽了抽,总感觉哪里不对,也懒得理会。又摸了摸玻璃,看着楼下的大街,她想起自己十几层的工作大楼,时常累得疲惫的时候就会这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心头爬上淡淡伤感,她极力将那曾伤感挥去,回头对那掌柜的道:“将你们这里最拿手的好菜都上来,动作要快!”
“是,小老儿这就去!”那掌柜的看了容景一眼,见他没有异议,连忙转身下去了。
“他好像很怕你?”云浅月看着容景,打量他的脸,“你也一个鼻子,一个眼睛,一个嘴巴,难道别人看着你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怎么都这么怕你?”
“你怎么不以为是怕你?”容景淡淡挑眉。
云浅月想起那掌柜的距离她老远的样子,心下一阵郁闷。她好歹是大好女青年,曾经做过无数拯救国家拯救百姓救死扶伤的好事儿。可是如今怎么成了人见人怕人见人躲的夜叉了?白了容景一眼,哼哼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软榻上,舒服地伸了个拦腰,摸到这软榻居然也是上等木料,立即询问,“这里老板姓甚名谁?你知道不?”
“你想作何?难道要将这里也搬走藏起来据为己有?”容景挑眉。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那么贪财呢!这里虽好,这里的老板目前没惹到我,我还没起那个吃了他的心。就是想结交一下。这么有钱,做个朋友以后也好来混吃混喝啊!”云浅月脸不红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容景眼皮抬了抬,回身慢悠悠地坐在另一张软榻上,似乎很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闭上眼睛道:“我看你别想了,这里的老板从建立了这间酒楼就没出现过。你恐怕找不到他。”
“连你也不知道?”云浅月问。
“你以为我什么都能知道?别忘了我大病十年,卧床不起。”容景提醒她。
“也是!”云浅月想着天下能人多了去了,不止她面前这个家伙是能人。遂不再问。
容景也不再开口。
“喂,你说下面那些人如何如何了?”云浅月坐了一会儿,又问道。
“你可以出去看看!”容景给出一个建议。
“无聊!”云浅月嗤了一声,也闭上眼睛,坐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下面那些雕像复活了没有,遂站起身,腾腾走出了房门,从楼梯上向下看去,只见他们上来什么样,下面的人此时还什么样。她不禁反省自己和容景看起来真三头六臂?至于这么吓人吗?有些郁闷地转身走回了房间。
“下面的人都石化了!”云浅月走到容景面前,见他闭着眼睛,不出声,一副没有兴趣询问的样子,用脚踢了踢他,“不会出人命吧?”
“你还担心出人命?我说不进来了,是你非要拖我进来的。”容景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郁闷的神色,笑了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废话!都到门口了,不吃饭就离开不是我的风格!再说谁叫你看着那么诱人来着,你这副样子百年罕见,自然要大家都看看,来瞻仰瞻仰他们高高在上的景世子下了凡尘被染了颜色。他们吓死什么?应该感谢我。”云浅月仰着脸道。
“嗯,是该感谢你!我这颜色被你都涂抹黑了。”容景意味幽深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话中意思似是而非。
云浅月顿时瞪眼,“是我这好好的一张白纸被你这黑心的给涂抹黑了好不?”
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这些年咱们俩谁将天圣上下搅得一团热闹?谁的邪恶名声远播内外?谁纨绔不化嚣张跋扈人见人躲?谁让皇上头疼云老王爷跳脚云王爷无奈?”容景眉梢微扬,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一噎,自然是她!
“我十年不出府,对外犹如一张白纸。从出府后见到了你就一直被你抹黑。比如在皇宫从夜天倾手中救你免除牢狱之灾,再比如灵台寺为了救你和你一起被关进了地下佛堂,再比如关了你在荣王府半个月教你世子却是没教好。如今这副样子也是拜你所赐。保不住从今日之后这外面又开始传扬什么呢!”容景伸手扶住额头,叹息了一声又一声,似乎极为无奈,“我恐怕要被你害死了!”
“你本来就该死!”云浅月冷哼一声,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皱眉道:“外面人自然是笑话你这天圣第一奇才沽名钓誉!还能传扬什么?”
“传扬……哎,不说也罢!”容景一副受了迫害的无力回天的模样。
“不说拉倒,反正肯定是说你,我好好的进来,好好的出去,什么也没做,还能被人家说什么。”云浅月无所谓地坐回软榻上,闭上眼睛,开始想荷叶熏鸡。想着那掌柜的怎么就这么慢还不端上来?
“传言最为可怕,一件实事能扭出一百个弯来。如今外面的人虽然笑话了我,但估计大体也跑不了你。毕竟如今你的名头又因为今日和皇上请旨赐婚更上一层楼了。”容景又道:“不过照如今这沸沸扬扬的情形,容枫又是个面子薄的,估计就算皇上同意,他也不敢娶你了。哎,我还等着你嫁给他给我端茶倒水晨昏定省喊叔叔呢!如今看起来好似挺难。”
云浅月消退下去的火气一听这事儿又腾地窜了上来,恼道:“能不能不说?”
“你不是要听关于我和容枫的关系吗?怎么?如今我连提你都不让我提了?”容景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浅月,“早先在较场信誓旦旦说非卿不嫁难道都是假的?是谁说她的心比真金还真,原来就是转眼就变卦?这就是你的比真金还真的心?”
云浅月被堵得心口一哽,瞪着容景不说话。
“当时我那侄子看到有一个女子对他如此倾慕非卿不嫁的决心想必很是高兴欢快感动,若是发现让他欢喜感动的女子居然是一个出尔反尔有口无心朝令夕改胡言乱语轻易口出虚言糊弄人玩弄人感情的人,你猜他会作何感想?”容景又笑问。
云浅月脸色刷地一下子又黑了。
“你想必未曾想过这些吧?你恐怕如今也不愿意嫁他了。只想着不嫁给他可以不用给我晨昏定省请安问好奉茶侍候我随着他叫叔叔,哎,可怜了那孩子,谁叫我是他叔叔呢!这事实着实令人心中抑郁难受的紧啊。”容景看着云浅月的脸又道。
云浅月的脸已经比那山西大同煤还黑,她恼怒地瞪着容景。
容景伸手又去抚额,似乎在为她犯愁,也为容枫可怜。
云浅月看着容景,看着看着,她漆黑的脸色褪去,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暖,彷如春风细雨,须臾,她一字一句地道:“谁说我反悔不嫁他了?我虽然懊恼,虽然愤恨,虽然恨不得将你和他都塞回你们娘的肚子里去重新生出来再没半丝关系,虽然心里想想,但也自始至终没说不嫁给他呀?”
容景一怔,抚额的手一顿。
云浅月笑得愈发温柔可人,话音再不是恶狠狠,而是清脆婉转,极为悦耳,一字一板地道:“给你晨昏定省请安问好我怕什么?既然嫁给容枫,我就是他的妻子,夫妻一体,他喊你叔叔那是正儿八经的,我既然是她妻子,自然是该喊的。那也不怕啊!证明你比容枫老嘛!谁不想自己的丈夫年轻英俊,且身体强健安康?容枫武功好,长得好,文采想必也不错,我一点儿也不亏啊!比起给你晨昏定省请安问好,一日下来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是比见你请安问礼的时间长的。”
容景眸光微微一沉,清澈如泉的眸底涌出一抹黑色。
云浅月继续笑着极其温软,一边用挑剔不屑地眼光打量容景一边道:“就你这副破身子板,指不定哪天就面朝黄土背朝天进棺木去了,到时候你的牌位供奉在荣王府祠堂嘛!我知道,我肯定只多不少地给你磕够三个响头的。顺便每逢年过节都会恭喜你荣登荣王府祖先行列。我会和容枫我们俩个好好地给你上香的。若是那时候你大婚了,有妻子了,我们也会孝敬她的,若是你还没大婚,我们会给你张罗着寻一门鬼亲的。”
容景眸光刹那黑色席卷整个眼帘,他抚额的手颤了一颤。
云浅月仿若未查,面上的笑越发的深,笑容明艳温暖得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继续道:“你放心,到时候肯定能寻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子。其实秦玉凝要文采有文采,要样貌有样貌,还是足矣匹配你的。要不你就先娶了她,反正我和容枫有一个看着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做小婶婶也是每日请安问好还是很乐见的,总比娶个晚娘脸的女人让人看着舒服不是?若是秦丞相或者皇上不准许她嫁给你,你没娶上她就死了的话,你要是真喜欢她,我会等秦玉凝死了将她尸体从夫家抢过来与你合葬的。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愿,若是……”
“你胡扯够了没有?”容景忽然打断云浅月,往日温和的声音发沉。看着她,整个眸子都深幽幽黑幽幽的,漩涡越扩越大,似乎要将云浅月吸进去淹死。
云浅月看着容景,心里彻底地解了气。面上依然笑靥如花,“没有呢!我还没说完,若是……啊……”
云浅月刚要继续接着说,冷不防被容景伸过来的手臂猛地一拽,她被一股大力瞬间拽到了容景怀里。她居然不知道这个身体虚弱病得有气无力装死了半天的男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劲,惊呼出声,身子砸到了他身上,刚要起来,就被他死死按住。
“喂,你做什么?”云浅月恼怒地低喝了一声。
容景低头看着云浅月,一手扣着她手腕,一手钳着她的纤腰,他始终倚靠着软榻坐着的身子不动,将她锁在他身上,两人相距咫尺之距,亲密无间,他的脸距离她的脸没有一手的距离,他看着云浅月恼怒的小脸,玉颜清润中透着一丝沉暗,幽深的眸光隐了一抹危险,声音却是云淡风轻的低浅,“没说完继续说,就这样说,我今日让你说个够,如何?”
“你松开,我这样没法说!”云浅月心下微慌,用力撤出手和被她锁住的身子,发现无论是被他紧攥住的手腕还是被他锁住的身子都纹丝不动。她想着她真是小看这个黑心的男人了,如何能忘了这是一只黑蘑菇也是一直成了精的狐狸?一时得意之下没防备,着了他的道。
“没法说?嗯?”容景声音极低,是罕见的凉淡如水。
云浅月心里虽然慌,面上却是不怕他,没好气地道:“自然没法说!你若是松开我,我一定给你说个够。保准你听得尽兴。”
“我堵住你嘴了吗?”容景目光落在云浅月唇瓣上,眼睛眯了眯。
云浅月看到他神色,脑袋顿时向后面躲去,她刚躲离了一分,容景身子微微向前一探,离她更近了一分,她立即大叫,“你躲开,快松手!唔……你……”
容景看着云浅月,将她慌乱的情绪看尽眼底,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看了半响,之后,他慢慢凑近,在云浅月睁大眼睛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时,清凉的唇瓣缓慢地准确地不容有半丝偏离躲避地覆上了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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