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柴旦出发,我们沿着215国道向甘肃方向前进。沿途都是戈壁荒漠,几十上百公里见不到人烟,阿军说:“这一段都是无人区,连飞鸟和动物都极少见到。”
汽车拐过一道湾后,赵洪明发现前方有一座大山挡道,他问导游:“阿军,前面是座什么山?”
阿军说:“这座山叫当金山,是青海和甘肃的界岭。它位于祁连山与阿尔金山的结合部位。大家看,这山层峦叠嶂,山势陡峻,植被稀疏,纵横沟谷切割剧烈。当金山最高处的积雪终年不化,独特的自然景观宛如人间仙境。”
赵洪明透过车窗琉璃往外看,这山真的很险峻陡峭,远处山顶真如阿军所说的有积雪覆盖,隔这么远都显得很耀眼。汽车翻过3800米的当金山山口,就进入甘肃省了。下坡时,只见汽车七弯八拐,把人都转得昏昏的,好在赵洪明当过多年司机,也曾爬过许多大山,还能适应这种情况,可小外孙却受不了了,又吵着要妈妈抱。
汽车下到山底,被交警拦住,要求所有的车辆必须到指定的地点休息一个半小时,说是刚下大山,司机需要休息一下,车辆也要仔细检查,防止发生意外,这要求并不过分也合情合理。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人并不愉快,原来这里有一个被阿军说的废弃的石油小镇,在这里被强制休息的车辆和游客无地可去,只能花20元钱买门票进“小镇”游玩来消磨打发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说实话,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消费手段,虽然不是强迫但类似于强迫罢了。
团团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女儿抱着他,章美英也在一旁陪着他在小镇门外休息等候。赵洪明和外孙女等人买了门票,进小镇玩去了。
进小镇有摆渡车辆,赵洪明上车后,注意观察着小镇两边遗留的房屋等建筑。下摆渡车后,他沿着一条比较宽一点的路边走边看,遇有特殊一点的景致,他也会拍摄下来。
小镇上有一些拍电影时留下来的道具等设施,一打听,还真是有一部叫《九层妖塔》的电影曾在此拍摄外景。阿军在车上说过,这里过去曾生产石油,后来石油采掘光了,采油工人走了,小镇也就荒废了。还真没错,石油俱乐部的门楼还在,里面还有一栋4层红砖砌的楼房,傍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幼儿园的门楼。在这里的路边上,赵洪明还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公交车站亭,他感觉好奇怪,这样一个小镇怎么会有公交车呢?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留着长长胡须的老人正在路边往那栋楼房张望,从着装上看,不像是外地游客,倒像是一个本地人。赵洪明上前问老人说:“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人吗?”
老人看了一眼赵洪明,说:“是的,我是本地人,这栋楼房就是我们单位的办公楼,唉,现在人都走了,楼房也空了。”
“喔,您还是一位石油工人呀!”赵洪明说。
“是的,我曾在采掘队工作。”老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说:“过去我们这里可热闹了,一到晚上,大家都会来俱乐部玩。”
“真不错,你们石油工人在这个小镇上工作,出门还可以乘坐公交车。”赵洪明指着废弃的公交站亭说。
“哪里啊,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小镇,是我们的老县城呀!”老人有些叹惜地说。
“啊!这还是你们的老县城呀!”赵洪明简直不敢相信,因为他只看到这栋石油大楼还不错,其他的地方都是残垣断壁的土坯土墙房子。
“我们的县名叫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我们这个县是在新疆、青海和甘肃的交界处,1954年县委县政府的驻地就设在这里。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只能在帐篷里工作,直到县城建成后,各机关单位才陆续搬来,这里也逐渐发展成一个小型城市,建筑面积超过10万平方米,常住人口超过1万人,城市功能和设施与其他县城没有什么不同的。”老人向赵洪明娓娓道来。
“喔,那您也是哈萨克族人吗?”赵洪明问。
“是的,我就是哈萨克族,我的祖父在解放以前领着我们的家人从哈萨克东迁到这里的,从此我们就定居在这里了。”老人说。
赵洪明看了一下老人,确实长得不像汉人,他说:“是什么原因把这里废弃了呢?”
老人毕竟是个老工人,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他说:“在90年代中期,有关部门进行水质检查时,发现这里的地下水中含有超标的铀、钍等放射性元素,如果长期食用这样的水可能导致癌症等疾病的高发。而且听说有关专家考察发现我们这里位于阿尔金山地震断裂带上,地壳活动频繁,历史上曾发生过8级强震。同时,由于城区和下水道的建设,大量的鼠群来到这里繁衍,导致我们这里逐渐成为鼠疫多发地区,并成为全国重点检测的鼠疫疫区之一。为了保障人民的生活和身体健康,所以党和政府才决定整体弃城搬迁的。”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又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赵洪明又问。
“从1998年开始搬迁,直到1999年才全部搬完,这里也随之废弃了,再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居住。现在,我们的新县城在红柳湾镇,离这里有数十公里远。”老人说。
“您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唉,人老了,怀旧呗。正好儿子开车来这边办事,我就跟着来看看了。”老人摸了一下长长的胡须说。
赵洪明看了一下手机,离开车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和老人告别,上了摆渡车。坐在车上,他想,这个城镇的废弃充分说明,一个地方想要长期健康地发展,必须具备良好的生态环境。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影响、相互依存的关系。这里建城之初,由于当时的科技水平并不足以认识到这片土地的天然缺陷,很难有人能够超越技术发展所带来的历史局限性。这个城镇的废弃告诉我们,一个地方的发展必须要与环境保护相辅相成,只有处理好二者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中国才能在高质量发展的道路上持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