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自己的心里最清楚。
纪委调查组一上来就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要我主动交待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这让我非常不爽,明确告诉他们,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交待的问题,有证据直接拿出来说事,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钱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说我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不好,等见了棺材才想起掉眼泪就晚了。
我懒得和他废话,说再拿不出证据,我就不奉陪了,厂里有一大堆事等我处理呢。
钱峰火了,拍着桌子说,春节放假前,你们厂是不是卖过一笔上万元的废钢铁,这笔钱入账了没有。
我回答说,有这回事,不过只卖了不到五千元,和你说的上万元差的太远,至于这笔钱有没有入账,我暂时不想说。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全都提出来,我会统一给你们实事求是的答复。
看我回答的如此干脆,钱峰和贾石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说,九千块是个小数字吗?你林子龙懂不懂,贪污两千块钱就要给予党纪处分,三千块钱以上就能判刑。
我不理会钱峰的威胁,问他到底有没有其他问题要问。
钱峰说,问题多得很,你先回答我,这笔收入有没有记账。
看着钱峰虚张声势,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心里有了底,他所谓的“证据确凿”,所指的只有这一件事。
唉一一!
我不禁长叹一声,为钱峰的浅薄和无知悲哀。
明明知道自己是凭啥混到纪委书记位子上的,老老实实地享受这个位子带给你的待遇和荣耀不好吗,干嘛非得要得陇望蜀,做和自己能力不匹配的事呢。
在官场混,藏拙是一种本事,但你钱峰根本用不到这一招,因为你的“拙”实在没办法掩饰。
很显然,举报信上说林子龙贪污了一笔卖废钢铁的钱,之前纪委肯定向修造厂个别职工确认过这个事实,审计人员查账的结果显示,修造厂财务没有这笔收入的记录。
于是,纪委的人确认了一个基本事实,这笔销售废旧钢铁的收入,要么是被我个人贪污了,要么是被我主持私分了,最不济也是违反有关规定,进了修造厂私设的小金库。
无论是哪种可能,身为厂长的林子龙都是主要责任人,罪责难逃。
有了这个自以为是,先入为主的预设条件,钱峰自然会得出自己能轻松拿捏林子龙的结论。
他以为,就算不能认定我的行为违法,至少可以给我头上安上一顶违纪的大帽子,只要能让我屈服,他就算大获全胜。
刚当上纪委书记,就把在榆树坪矿红极一时,深受两个一把手倚重的正科级干部掀翻,想想这个了不起的战绩,钱峰就陶醉的不能自拔。
他以为,只要这个开门红能博得满堂彩,榆树坪矿的干部职工就会对自己这个纪委书记刮目相看,就可以洗脱自己在局机关被同事同僚无视的耻辱。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常常却非常骨感的道理,又一次在钱峰书记的身上应验了。
我再次向钱峰和贾石确认,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现在就给你们回答,这笔卖废铁的钱,当时确实没有入账。
为了防止你们怀疑我串供,我坐在这儿不动,你们自己去找支书孙建成、副厂长徐冰雅和出纳小苗去了解这笔钱的去向。
说完,我闭上眼睛假寐,不再理睬钱峰和贾石的问话。
钱峰这个人我不是很熟,但没少听在局机关工作的朋友说他的事。以前,我只是单纯认为他没啥本事,但本质不坏,是个值得自己同情的悲催男人。
今天不到半小时的较量,我发现钱峰没能力没本事是真的,是个可怜可叹的男人也不假,只是没想到,他还是个整天想着吃蘸了人血馒头的混蛋。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钱峰也是农村娃出身,原来是矿建公司的普通职工,因为长了一副好皮囊,被矿务局子校一个很漂亮的女教师看上了,两人认识没几天就扯了结婚证。
女教师比钱峰大四岁,是矿务局本部有名的大龄剩女,长得是羞花闭月,只不过风评很差,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被钱峰这小子捡了个漏。
女教师的能力很大,刚结婚就把老公调到自己工作的学校。
钱峰除了长相出众外,其他方面实在是乏善可陈,可架不人家的命好啊,找了个有本事的媳妇,结婚后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似的。
他先是在学校总务处打了半年杂,随后被调到了政教处,不到一年,凭一张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函授文凭,转成了干部身份,当上了政教处副主任。
三年后,自己媳妇的老领导,原子校校长,后来的矿务局教育处副处长由副转正,钱峰调到了教育处,从普通干部熬到德育科副科长,然后就是科长。
几年后,教育处处长再次升迁,担任了古城矿务局纪委书记,钱峰理所当然地当上了正科级的纪委办公室副主任,继续鞍前马后为老领导服务。
局机关干部在私下里说,纪委的容真书记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自己的蓝颜知己名声不好,如果违背民意强行提拔,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于是退而求其次,把报恩的机会给了虽然没有能力,却十分懂事顺从的钱峰。
所以,在大家的眼里,身材高大,长相体面,升迁速度比大多数人都快的钱峰,其实是给大多数男人丢了脸面的可怜人。
从转为干部身份算起,身无长技的钱峰,在不到八年的时间里,连升了四级,在三十四五岁的时候,被提拔为副处级的榆树坪矿纪委书记,说明容真书记确实相当的给力。
我闭着眼忖度,容书记五十好几了,再过一两年,就要从副局级的位子上退下来。没了容真做后盾,以后钱峰的日子该怎么过,是不是还能继续当榆树坪矿的纪委书记。
我觉得自己挺搞笑的,竟然为钱峰这种人操起了闲心。担心人家的饭碗能不能端得住。
我发现自己不能闲,闲下来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