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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对言杉的最后一份照顾,是替她在另外一个公交20分钟车程的小区里安置了新家。依旧是日用品一应俱全的妥帖,甚至给她留了足够宽裕的挪行李的时间。

以江海大厦为中心,方圆20分钟公交车程的小区有很多,林姝替言杉选了位于直径另一端的小区。

从此,言杉上班的通勤从“自东向西”猝然间变成了“自西向东”。住了两年的小区,化为一个有些远的记忆符号。

和言杉一次性谈完了分手的事情后,林姝把言杉新家的钥匙留在了旧家的餐桌上,就提着行李箱离开了。

那把钥匙在餐桌上静静的躺了很多天……

言杉每天照常加班,每天轻车熟路的回姐姐家。每天开灯、关灯,看遍姐姐家空空荡荡的所有角落,唯独不看餐桌一眼。好像她和姐姐没有在那张餐桌前吃过数不清的饭一样,好像她和姐姐没有在那张餐桌前加过数不清的班一样,好像她和姐姐没有在那张餐桌上做过最难忘的爱一样……

好像她没有在那张餐桌前为姐姐带过戒指一样……

逼着她去看餐桌上那把钥匙的人,是秋烨。

暮秋的雨天,言杉下班比平时更早一些。天气越来越冷,今年没有人替她准备厚衣服,她不能把自己活活冻死。

一下出租车,狡猾的北风裹挟着冷冰冰的雨,完胜言杉手上的伞,打湿了她半边身子的风衣。

言杉一边往那个姐姐并不会再出现的家里走,一边回忆着去年的这个时节。

回忆里,姐姐把换季的衣服挂满客厅、阳台、卧室。姐姐用“小猫、小狗都要换毛啦”的话哄着她一起去逛街、添冬衣。

这份回忆,比渗透风衣的秋雨更让言杉打颤。

把言杉从回忆里拽出来的,不是眼下的现实,而是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看了看身旁同样也在等电梯的女人,言杉努力判别着这股香水味和姐姐车里那股是否一模一样。

电梯来到1层,女人跟着言杉一起进去,并且摁了言杉要回的楼层。

言杉看了女人一眼,警觉中带着敌意:“你是秋烨?”

“哦,你就是言杉呀……”秋烨回馈给身边一个胜利者的眼神:“还挺巧的!”

“你来干什么?”言杉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意。

“天冷了,林姝带的衣服不多。她去我家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能拖这么多天!没办法,她不想碰见你,只能让我来替她取些厚衣服。”秋烨摆出一副宽仁大义的样子来,假的很刻意。

“她住在你家?”

“否则呢?”电梯门开了,秋烨随手从兜里掏出钥匙,全身上下透露出主人的姿态:“你还要多久?房子不是都替你准备好了吗?”

言杉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要跟在另外一个女人屁股后边进姐姐的家门。

秋烨一进门就直奔卧室,大摇大摆的开衣柜,随心所欲的挑衅:“要不然你也和我一起回家吧!两个,我也养得起!”

怔怔的站在卧室门口,言杉很想把秋烨撵出去,但又残存着最后一点自知之明。

秋烨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显然不是林姝的尺码,举着看了看:“你是舍不得我女朋友呢?还是舍不得过去的舒适生活呢?这么贵的牌子……你收拾行李的时候可别漏掉……”

委屈、怒火、不甘,还有这股无可奈何的危险香气,被言杉硬生生吞进了心里。一把抓起餐桌上的钥匙,言杉噙着眼泪,夺门而出。

那把本就不堪重任的伞,在言杉落荒而逃时变得更加无用!

躲进出租车里,言杉湿透了的身体冻的直打哆嗦……

出租车司机连问了好几遍“去哪里”,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姐姐准备把她安置到何处。

按照讯息里的地址念了一遍后,言杉透过眼睑中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东西,盯着姐姐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讯息看了很久。

这两行字,姐姐离开前发给她时,她认为是最后的宠爱。此时此刻,她忽然又觉得这是最终的放逐!

言杉:「再见。」

林姝正在手机上挑选元旦去北欧的旅行社,屏幕上沿闪过言杉的讯息,让她心里忍不住颤了一下。

林姝:「最近还好吗?」

系统提示:「对方不是您的好友,无法接收您的讯息。」

就在林姝看着冷冰冰的系统提示发呆时,另外一条银行卡收到转款的短信跳了出来。

转款金额下边还有转账附言。附言很简短,只有“房租”两个字。

每天晚上都要去林姝住的那家酒店打个卡,秋烨这天却没敢去。

坏事,秋烨常做。这么心虚的坏事,她还是第一次做。

坏人,秋烨常当。这么恶毒的坏人,她还是第一次当。

林姝说过,自己可以处理好和言杉收尾的事情。但秋烨偏偏不信。

林姝承诺过,从北欧回来就搬去一起住。但秋烨偏偏不信。

动完手术后,林姝就没有再去公司正常出勤,完全进入到工作交接的状态。秋烨不用再做早送晚接的司机,给自己替换成了在林姝小区门口偷窥言杉上下班的任务。

理解不了林姝给言杉租房子的行为,秋烨自然也理解不了言杉为什么还不搬家的行为。

世界上有很多真理,其中就包括“做贼心虚”这一条。

秋烨经常做贼,也经常心虚。

她用《股权代持协议》贿赂林姝、补偿林姝,是做贼心虚。她偷林姝的钥匙,驱赶言杉,也是做贼心虚。

然而她并不是那种理直气壮的贼,所以她每天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每天看着言杉下班回来,每天想行动,又每天不敢真的下车去挑衅。

然而她并不是那种心理素质强大的贼,所以她再也受不了言杉和林姝之间的这种僵持,她越观察越心虚,越心虚就越害怕。害怕林姝变了主意,害怕言杉能等来峰回路转。

秋烨胜利过很多次,她熟练的掌握着各种能通向胜利的技巧和策略。每一次胜利,都是她处心积虑、运筹帷幄的结果。

可是赢得林姝的这场胜利,秋烨却有些糊涂。她一次次的施展着各种技巧,策略也中途调整过好几版,林姝始终是那个她抢不到手里来的女人!

虽然最终她赢了,但是她自己好像也说不清楚赢在了哪里。

林姝为什么会选择她,只有林姝一个人最清楚原因究竟是什么。

言杉听过解释,也接受姐姐给出的解释,但不愿意相信那是唯一的原因。

秋烨听过解释,也庆幸林姝给出的解释,但不愿意相信那是铁打的原因。

林姝想要的感觉,林姝想要的人,一直都那么简单。简单到言杉悟不出,简单到秋烨拿不准。

以至于在去火车站的路上,陆芊问言杉分手的原因是什么,言杉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林姝爱不上她,还是因为林姝爱上了秋烨。

火车站安检口前,陆芊想找言杉再要一个拥抱,可是言杉的双手都插在兜里。

“杉杉……”陆芊摸了摸面前那张有点凉的脸:“如果我当初没有回老家就好了……我应该在北京多等一等你……”

“我当初,好像是绕过了所有正确的选项。”

“我昨天不知道你分手了。如果知道的话,昨天晚上就不会……”

“什么时候结婚呢?”

“春节前。”

“挺好的。”言杉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快到时间了,赶紧进去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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