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午正,杨重梧体内真气正来回冲撞,在旁人看来,只觉得他是大剌剌的安然正坐,可他自己身体里却是万马齐喑,翻江倒海。
他又关心柳依萍,只是强自忍耐,见柳依萍身如飞鸟,鞭若惊鸿,神鬼莫测,知道她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放下心来,待见那一掌打来,想要挡格闪避,身子却动不得分毫,被那江枫结结实实一掌击在胸前。
杨重梧没觉着怎么疼痛,只听得“咔嚓”一声,江枫的右手尺骨、肱骨断成了四五截。他重伤之后,九阳神功攻敌不足,护体却是有余,九阳真气本就在奇经八脉中无序冲撞,一遇外力,自然反击。
九阳神功刚猛绝伦,那江枫哪里承受得住,抱住了右臂惨呼,然他也只叫了一声,柳依萍的马鞭只晚到得半瞬,鞭梢有如灵蛇出洞,围着他的脖颈绕了一圈。
江枫的脖子上莫名多了一个铁箍,呼吸不得,柳依萍手腕一抖,江枫横身飞出,有如离矢之箭,头撞在一棵大榕树的树干上,登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此时,黑白无常已冲到大车边上,跳下马来,四只巨灵神爪齐齐伸出,靠近大车的青衣人,被他俩一个一个抓起,直抛出四五丈外。
柳依萍本以为他们要对杨重梧发难,鞭梢无声,已堪堪点至黑无常的肩井穴,见此情形,略一扬腕,那鞭有若亢龙回环,南华道人正挺剑刺来,“啪”的一声,软鞭将南华道人的面门抽得血肉模糊,倒地翻滚两下,便不动了。
黑白无常如巨灵神一般,一左一右护立在大车两侧。关风见不是事,大叫一声“扯呼”,上马便往林中逃去,余人见寨主已去,便也跟着做鸟兽散。柳依萍担心杨重梧的伤势,也不追赶。
待群盗去尽,黑白无常看向杨重梧,两兄弟对视一眼,满脸狐疑,杨重梧被柳依萍易容成了一个面相粗豪的汉子,他二人便认不出来。
杨重梧刚才中了一掌,体内奔腾的气息竟然平静了许多,他跳下车来,朝黑白无常抱拳行礼说道:“两位汪兄,一别数月,一向安好?汪二老兄伤势也已经痊愈了。”
黑白无常听出他的声音,都躬身抱拳道:“杨大侠,汪大汪二听说有人趁你受伤,来与你为难,特地赶来帮忙。”
杨重梧没想到,当日在忻城时,将白无常打伤后,怜他二人兄弟情深,故而放了他二人,今天他们两个却赶来相助,便抱拳笑道:“两位汪兄长途驱驰,仗义援手,杨重梧多谢了!”
黑无常咧嘴笑道:“上次若不是杨大侠你高抬贵手,我们两兄弟怎能活到今日?你现在有难,我们赶来帮手,是理所应当,有什么谢不谢的。”
杨重梧掌下留情,没有伤他们的性命,还给汪二运气疗伤,二人心中大是感激,回转山林后,便不再与东楼的人往来。待白熊伤势养好后,兄弟两个依旧打猎过活,直到十天前,他们在集市上听说杨重梧身受重伤,有许多武林中人觊觎他的名剑宝驹,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二人兄弟同心,决意相帮杨重梧以还昔日之恩,只是苦于寻不到他的踪迹,今早在临沂府,听见有人用绿林切口,讲道黑风寨要向杨重梧发难,便快马赶来。
柳依萍过来,盯着杨重梧的脸看了一会,低声问道:“你感觉怎样?”杨重梧答道:“那人打我一掌,我感觉阴维、阳维隐隐有贯通之像,反而要好一些了。”
黑白无常先前见这黑瘦汉子鞭法精奇,身法灵动,一抖腕便将一条一百多斤的汉子掷飞几丈,内力当真是深厚之极,他二人自忖武功远不及他,现在听他说话声音清脆娇嫩,着实吓了一大跳。
柳依萍听到杨重梧无恙,又见这两条大汉,都傻乎乎的瞪着自己,甚是有趣,捂嘴一笑,更见风致,杨重梧看得呆了,也忘了向他二人解释。
黑白无常也是一楞,汪大说道:“杨大侠,我兄弟二人的武功和这位......这位老兄相比,自然是大大不如了,可我二人受你的活命大恩,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你现在受了些伤,那我两个就跟随在你身旁,听你差遣。”
杨重梧听他言辞恳切,心中颇是感动,双手一拱,柳依萍已抢先说道:“如此就偏劳两位了,你二人的虎爪手,已有六成火候,也不要太过自谦。”
杨重梧本觉得,二人重义戆直,不想让他们跟着淌这浑水,可柳依萍既然说了,他也就不再言语了。
刚才一场恶战,那箱车已碎裂成几块,便弃车不用。柳依萍自去牵了南华道人的马骑了,白无常将马的辔头取了,挂上马鞍,扶着杨重梧上了黑马。
踢雪乌骓见终于摆脱那劳什子的大车,又是主人骑坐,心情大好,前蹄一跃,便要飞驰,杨重梧连忙拉住。
黑无常在前开路,白无常在后断道,杨柳二人在中间并驾齐驱。这山东境内绿林响马甚多,讯息亦传得飞快,一路之上,山巅树中,均有暗探。
虽然是一大道财喜,然前有黑风寨死伤多人,折损了两个头领,连毛都没捞到半根,又看见黑白无常凶神恶煞一般,便无人再敢妄动。
一路上只听得鸟鸣阵阵,柳依萍知闻广博,汪大汪二久在绿林,自然知道,那是放行口令了。
傍晚时分,到了曲阜,柳依萍做主,在一家君安客栈歇宿,她要了两个房间,汪氏兄弟与杨重梧同住一间,她进房之后,便吩咐小二烧来热水,在房内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柳依萍生性爱洁,近些日子来,一直放心不下杨重梧独住一房,所以一直不得其便,身上感觉很不舒服,却也只得隐忍。
梳洗完毕,她回复了本来面目,也不再在脸上涂画,只是换穿了那套白色衣裳,还是做士子打扮。对镜一照,现出一个粉妆玉琢貌比潘安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