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和夏虞两人,是被抬回陆府的。
刘太医虽已经施了针,但病去如抽丝,再高明的医术,也须等到那东西慢慢松软,才能从契合处逐渐抽出。
两人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脸色还是惨白的。家丁给他们盖上被褥,但因为一些不好言明的缘故,陆渝只能躺着,坐不得。
陆府并无宽敞可供人躺卧的马车,昭王府按理说应该是有的,可昭王妃笑得歉疚:
“真是不巧,前儿景王爷带世子爷出游,把马车借走了。”
堂堂昭王府,怎么可能只有一辆宽敞马车?
慕莞齐知晓昭王妃是在故意推辞,但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愿意把自家马车借给这样的情况外用。
她也笑,笑得客气:“无妨,用担架一抬,直接把将军抬回陆府就是了。”
自然也有人质疑:“陆府与王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若将这样直接抬回去....”
“无妨。”慕莞齐笑得又显出几分温婉:“我家将军素来不拘小节,不惧世人眼光。”
于是在慕莞齐的拍板之下,陆渝和夏虞的担架就这样声势浩大启了程。
穿过城西巷子,走过闹市街头,陆渝疼得昏昏沉沉的,压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儿。
见到周围都是黑黝黝的影子,他不由得问:“这是什么东西啊?围着看什么呢?”
慕莞齐语气松快:“是天边的鸟儿,飞落在路边瞧着将军呢。”
陆渝“哦”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担架继续往前行着,街上却已然乱成一锅粥,熙熙攘攘的人群纷涌而至,见那位威风八面的陆将军此刻堂而皇之,与另一名女子同塌而眠,还这样毫不避讳当街走过,不由得均是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慕莞齐自始至终,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我家将军病了,是马上风,与夏姑娘身子分不开,只能这样睡着。”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声巨响,诧异,震惊,鄙夷,厌憎的言语不绝于耳,慕莞齐只是笑着:“小声些,我家将军很要面子的。”
自然便有人问:“与陆将军连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可是其妻慕夫人么?”
慕莞齐依然好着脾气解释:“那不是慕夫人,那是陆将军的贴身侍女,没有名分的。”
贴身侍女?
没有名分?便白日宣淫?还得了马上风?
这位陆将军竟荒唐到了这地步?
众人更是啧舌,毕竟陆家在京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没想到竟闹出这档子事来。
有不少百姓想看看得了“马上风”之后会是何等模样,也有人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
总而言之,陆渝的担架后方跟着的人群越来越多,几乎排成浩浩荡荡一条长龙。
担架穿过闹市街头,行至城东胡同,这条路不算平坦,有不少坑坑洼洼之处。
一逢坎坷路段,抬架小厮的步伐自然也不如之前平稳。
担架一上一下间,顿时牵扯的陆渝伤口更痛。
他不由得口中大叫:“停停停!疼死我了!快停!”
“不知道我病着吗!你们是不是存心不好好抬!”
疼痛之下,陆渝也愈发暴躁如雷起来,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就这么当街怒斥着家中小厮,偏偏嗓子早已在之前的喊叫中有些嘶哑,听上去就如乌鸦啼鸣,难听又聒噪。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出声:“这真是那位陆将军?看着不像啊....”
慕莞齐听到了,竟还特意回答了一下那名百姓:“这就是陆家将军,千真万确。”
“啊!!!”陆渝又叫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调整好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偏偏这时候夏虞动了动身体,顿时牵扯的他撕心裂肺,一股深沉刺痛贯穿全身。
他眼泪都疼出来了,疼得太久,他不自觉便有些委屈:
“周围怎么挤了这么多鸟,我好热,好热啊,能不能把他们都赶走。”
自然不能把他们赶走。
慕莞**想,若把他们赶走了,这事儿还怎么大刀阔斧的宣扬出去?
于是她破天荒主动握住陆渝的手,笑出了这一个月以来最温柔的脸色:“将军再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家了。
陆老夫人收到慕莞齐的消息,早已在陆府门口等候。
见到陆渝的担架回来,身后还乌泱泱跟了一群人,她不由得有些诧异“怎么了?”
慕莞齐的信里,只告诉了她陆渝突发重病,却并未说明到底是什么病。
她有些焦急的越下台阶,见得陆渝和夏虞躺在一处,不由得愣了愣。
再一抬头,见后面还跟了那么多围观百姓,就这么一个个翘着脑袋,看着担架上睡在一起的陆渝和夏虞。
她不由得心里冒火,只觉得给家里丢了脸面,又惊又气又急之下,狠狠对着夏虞唾道:“青天白日的,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她便直接上手去拉夏虞,想把她从担架上拉起来。
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云霄。
夏虞先前一直都顺着陆渝的动作,这才稍微好受一些,如今骤然受了刺激,她痛得抽搐起来,也顾不上顺着陆渝了,整个人无意识的翻滚哀嚎,险些从担架上跌落在地。
“啊!!”
陆渝昏昏沉沉之际,突然感觉到身边的夏虞发了癫一般猛颤身子,那地方被剧烈的分分合合,他拼命捂着下身,却仍然觉得那里是好似要爆炸一般的痛,他的头耷拉了下去,已然有进气没出气。
陆老夫人和围观群众都被吓了一大跳。
反应过来后,陆老夫人面色一变,急急扑到陆渝身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阿渝,你怎么了?”
陆渝已经听不懂陆老夫人在说什么了,他耷拉着脑袋,呼吸渐渐弱了下去。
陆老夫人恍如晴天霹雳,语气都带了分哭腔:“阿渝,你别睡,千万不能睡!”见陆渝没反应,她忙摇晃起陆渝的身子来,想把他摇醒:“阿渝,不能睡!”
陆渝拼尽全力,嘴巴张张合合的,陆老夫人不由得凑近了去听:“阿渝,你说什么?”
陆渝自然是没有力气回答她的。
还是慕莞齐终于出了声:“老夫人,你别摇将军了。你再摇,他就真的死了。”
陆老夫人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慕莞齐微微一笑,示意芳如上前解释。
芳如也不怯,在陆府大门口,当着几十号围观百姓的面,大声解释了起来:“是这样的,将军与夏姑娘白日苟且,不慎患了马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