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桑墨示意她不要出声,将佩剑留下,自己寻声而去。
苏寻春听得一声声尖细的嚎叫声越来越近,毛骨悚然,紧紧抱着长剑。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苏大夫莫怕,她只是逃难而来的流民。”
原来是虚惊一场。
苏寻春借着夕阳残辉打量着这小姑娘,与穆蓉蓉年岁相仿,长得十分瘦弱,衣衫褴褛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泥污满身却难掩其清秀的轮廓。
一双眼睛闪着不屈的光。
“要杀要剐随便!我只求不做饿死鬼!”
这姑娘说话横眉冷眼、语气凶狠,声音倒娇娇的。
苏寻春在白芷乡也算阅人无数,递去帕子和口粮,笑说:“谁要你的命,我们又不是人贩子。”
对方似一点也不怕食物有毒,抓起来就吃。
她想起身才发现腿伤挺严重,只好趁天黑前画出草药的模样让皇甫桑墨前去寻。
点燃火把,皇甫桑墨临走前点了那女子的穴道,“姑娘莫怪,在下只是以防万一。”
“呸!你比我更像匪呢!”
这丫头与穆蓉蓉一样口无遮拦,苏寻春边处理伤口边与她说话,得知她叫花娣,自幼没了父母后来被哥哥卖给鳏夫做小妾,一气之下逃婚了。
没有良民证只能四处流窜,被牙婆倒卖过几次,遇上的人家一户比一户坏,她把心一横又逃了。
“姐姐你不就手,还是我帮你吧。”
“嗯?”
苏寻春嘴里咬着纱布,一手敷着草药,另一只手绕了半圈确实有点不顺手。
没等她反应,花娣三两下功夫就将伤口包扎得完好。
“你......”苏寻春有些紧张,下意识握住身边的长剑。
花娣大笑起来,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嘴巴对着皇甫桑墨离开的地方努努嘴。
“那大叔眼拙没看出我会功夫!虽然只是三脚猫,但我却有绝招!”
“什么绝招?”
“这个嘛......”
花娣故意拖长尾音,郑重其事冲她笑笑,“若是姐姐肯收留我,我便告诉你!”
收留?她如今都没有家,如何收留他人?
见苏寻春柳眉紧蹙,花娣瘪瘪嘴坐到一旁,双肘抱头就这么躺了下去,“哎,我还想报答姐姐一饭之恩呢,可惜你不给我这机会。”
苏寻春想说什么,那丫头已经沉沉睡去。
逃难的日子着实难捱,她在外流浪了一年,怎么没点戒备之心?还是说,她认定自己不会害她?
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苏寻春无奈笑笑,用枯枝把火堆挪得离她近些,抱着佩剑倚着大树假寐。
皇甫桑墨足足用了两个时辰的终于找齐药草,回来时却不见二人,心都漏跳一拍。
且不说苏寻春出事萧佑泽灭了他全族,这么些天相处他早当她是盟友,决不能让她有事。
他四处找了一圈不见人,朝着最后面隐蔽的丛林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欲大喊,只见花娣背着苏寻春往回走。
路过他身边时,花娣好气没力骂了句:“流氓!”
苏寻春面色微红撇过头去。
皇甫桑墨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原来是他小人之心,但听苏寻春说把花娣带回望雀村仍有些不放心。
“花娣无处可去,巧的是她认识不少药草又懂些拳脚功夫,说不定能帮上忙。”
“如今疫症......”
皇甫桑墨刚开口,花娣一脸嫌弃打断。
“大叔你怎么如此婆妈?你又不是姐姐的相公,管这么多作甚!我跟着她是想学医来着,又不是跟你白吃白喝!”
说罢抢过他采来的药草,细细分装进苏寻春的背篓。
皇甫桑墨有两件事不解,一是苏寻春何以这么快信任一个陌生女子,二是何以苏寻春是姐姐,他是...大叔?
天微亮三人就着急回村,花娣背着苏寻春一点也不带喘的,好像就如她说的。
“背寻春姐比扛五十斤大米轻松多了!”
快到村口皇甫桑墨跟花娣交代几句,暗自隐去。
陈县令亲自等在疫区门口,望眼欲穿,总算是见到苏寻春回来,一个健步冲上去。
“白芷姑娘!赶紧去瞧瞧吧,穆将军情况不太好!”
“大人莫急,他死不了的。”
苏寻春丢下这句立即让花娣请来二位大夫,三人在药庐好一阵研究,总算得出结论。
因着她身上有伤,接下来几日都与花娣在竹棚休养,只在必要时出诊。
穆承彦是在第五日痊愈的,听两位大夫把“白芷姑娘”一顿夸,方知寻春为了她劳心费神还受了伤,立马就想来探望。
可这是清肃王的口谕传来,让他务必在月底之前将瘟疫之事处理妥当,如今这里少说有三百病者。
苏寻春哪能重要得过他的仕途。
于是一头扎在正事。
几日后花娣与苏寻春正在煎药,尤大夫满面春风进来报喜。
“有效、有效!白芷姑娘添的那一味药堪称一绝!连三岁孩童都能受得住这药性,果然仁心仁德,老夫自愧不如!”
“尤大夫过誉了。”
苏寻春与花娣相视而笑,看样子她们也是时候离开了,二人悄悄收拾行李,屋外倒分外热闹。
轻症患者如今都可在疫区自由活动,花娣放下包袱出去听了一阵,怒气冲冲回来。
“怎么了?”苏寻春这一问好似点燃了炮仗。
花娣将外面的话添油加醋说与她听。
“且不说百姓民不聊生,刚开年京郊都发生疫症,快一个月了总算见到成效,那位太子爷当真不知民间疾苦!”
“这个节骨眼他举行选妃大典,美其名曰举国同庆,庆个屁!”
“还准备开宫门与太子妃游行,指不定多少贪官污吏等着分几块肥肉呢!钱银拿来赈灾、买药不好?”
“齐国怕是烂......”
苏寻春忙捂住花娣的嘴,心都快跳出来,“小祖宗,算我求你,别说了。”
花娣听她劝,是一个字也没再提。
可她脑子里仍旧是萧佑泽的身影,和那如流水东逝的许诺,还好自己从未当真。
如若不然,天下间岂不又多个怨女。
苏寻春接过包袱想带花娣从小道离开,殊不知穆承彦早猜透她的心思,带着陈县令和一众将士等在这里。
“来人!请夫人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