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嬴政全身戾气透体而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压,直冲九霄。
有一阵狂风吹过,风势稍小了一点儿。
山巅之上,黑压压的乌云迅速聚拢,转眼间便浓厚黑重起来。
周遭的天色,也陡然暗了下来。
仿佛已是夕阳西下,夜色低垂一般。
厚重的云层如同一块硕大的黑布,猖狂地压在众人头顶,让众人心头压抑非常。
人皇经?
对!
人皇经!
朕有天下百姓之无上念力!上苍安敢如此?
勃然大怒的嬴政,猛然拔出秦王剑,怒吼一声。
“朕之封禅泰山,只为天下苍生祈福而已,天若顺朕,便速速云开雾散之……”
众臣眼见得皇上如此,齐齐惊呆了。
吾皇切莫如此!
吾皇且末如此啊!
上苍岂可如此藐视也!
让人惊骇欲绝的一幕出现了。
忽然间。
那厚重的云层似乎动了一下,也轻淡了一下。
继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雨点白亮亮的,大得惊人。
赵高看的心里一阵惊慌,这雨要是淋着自己的主子,自己之罪过可就大了。
急惶惶地用手中的一块绢帛,遮住嬴政的头。
抬头扫视一圈儿,猛然看见山路边耸立一棵巨松。
树干粗大,枝木挺拔,亭亭如盖。
“陛下,依奴才的意思,咱们不如先到那树下避一避雨,等雨住之后再上山封禅如何?”
见到黑云散开的嬴政,本来还满心欢喜。
此刻见了大雨落下,连忙点点头。
赵高便扶着他往树下奔去。
二人刚跑到树下,天色似乎又暗了一下。
一阵瓢泼大雨忽然砸下,在山路上迅速地汇集流淌。
树下也不时地有雨点滴落,赵高连忙招来几名黄门,以伞盖遮在嬴政头顶。
尔母婢滴!
嬴政心里暗骂一句,又想发作。
见树下一滴雨点也没有了,而且能坐享雨声和清凉,便安逸的享受着舒适。
雨中的大臣和侍从们,可就惨了,一个个遮头掩面,在雨中来回奔走着。
方圆几里之内,到处都是雨,哪里也躲不开。
淋雨滋味虽苦,但总算还能保住了小命。
一个个都看向冠盖如伞的巨松,但赢政身在其下,未得召传,谁敢上前?
坐在巨松之下的嬴政,想着自己既然能一剑击退暴风,那么这阵急雨呢?
转眼又看着雨水,洗刷着山上的一草一木。
还有在雨中奔逃辗转、偶尔倾覆于地的文武大臣们。
又忍住了拔剑的冲动。
像个搞恶作剧的孩子般,欣赏着大臣们的丑态。
哈哈……哈哈哈哈……
平日在自己面前中规中矩,颇有仪礼规范。
而今却在雨中提衣遮面,一身泥水地狼狈奔走,心中竟然觉得十分有趣。
目光扫视了一圈儿后,他忽然有些不舍,这才对赵高说道。
“赵高,去把那些文武大臣们都叫过来避雨吧!”
其实不需赵高呼叫,已经有不少的人逡巡于巨松附近,单等皇上的首肯了。
赵高刚刚张嘴,立即有人都冲入了树荫之下。
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行止,谦谦君子之风了。
树下虽无雨水淋浇之苦,但个个身上水渍流淌。
一阵冷风掠过,众人更是哆嗦颤抖不停。
山下之儒生们,在茶坊之中静坐品茶,聆听雨声,自是惬意无比。
穿过重重雨幕,只见上山的仪仗乱七八糟。
朝臣在雨中东颠西逃,狼奔豕突,狼狈至极。
儒生们不由得相视而笑,幸灾乐祸。
自己虽失去富贵功名之机,但见坏礼者遭到如此天惩,个个自然快意无比。
巴不得这场大雨,一直下到地老天荒。
被训斥的老儒,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
呷了一口茶,笑着大雨,幸灾乐祸地说道。
“诸位同窗,此君率性而为,恣意践踏圣地草木生灵,毁坏山石,违背古训且坏先人仪礼,所以天帝要狠狠地惩戒之,子曰'天厌之,天谴之',说的即是此人!”
真是愚不可及,夏季的坨子雨,竟然让这群儒生,说成了天罚。
呜呼!
儒生们!
呜呼!
读死书的儒生们!
呜呼!
傻逼儒生们!只适合到台上瞎逼逼……
悲哀二字,是这样写滴。
听了老儒生之言,众儒生都哄堂大笑起来。
茶店的老板,吓得早已躲了起来。
此话让官府的人听到了,也会跟着倒大霉的。
老儒之言,如一钩子,很快引起了共鸣。
另一个儒生又道。
“孔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此人以坏礼之举而防民之口,实乃昏聩糊涂透顶,上天也不会庇佑他的江山社稷长久。”
酸儒!
还胆儿大。
无知者无畏,此时恐怕是最好的解释了。
巨松之下,丞相王绾与隗林率领文武官员、拜谢了皇上的恩赐避雨。
眼见自己仿佛落汤鸡一般,赵高却衣服干爽,神态悠闲,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
吾等贵为相国,却不如一个阉货?
找谁去说理?
众人同为一殿大臣,为什么赵高有权免受雨淋之苦呢?
此时的嬴政,却如同入定的老僧般,陷入了冥想之中。
突然,嬴政长身而起,拔剑大喝一声。
“天降甘霖,也须逢得时机,无端之雨,还不速速退去,更待何时?”
众人又是一呆。
【皇上莫是被气糊涂了?】
【天!吾皇竟敢责怪于天?】
【不可呀!不可!吾皇万万不可!】
【……………】
朝臣们个个眼露惊骇之色。
可嘴里却不敢去劝说皇上。
突然,漫天暴雨变得稀稀落落起来,不到十个呼吸,雨停风止。
暖洋洋的太阳,复高悬于九天之上。
啊………
众臣再一次被惊呆了。
老天??
眼珠一转的赵高,看见干爽得巨松之下,连忙对嬴政说道。
“陛下,此树以冠盖荫翳、为陛下及臣等提供避雨之所,实在是居功至伟,您也该封赏之。”
还没回过神的众臣,齐刷刷的目光,射向了赵高。
舔狗。
贼子。
小人。
尔母婢滴阉货。
个个心里都开始骂起了这厮。
还没骂完,只听得嬴政开口了。
“是啊,此树为朕遮风雨,使朕免受风雨侵袭之苦,其功甚大。”
…………
众臣齐齐失言。
却听嬴政又道。
“其功既大,朕自当封赏,该封赏什么才好呢?……朕就封它为车府令,以慰赵高无力挺拔之苦。”
握草!
众臣心里好一阵狂颤。
连连抚掌称妙的赵高,忙让黄门拿出一条长长的镶金绶带,系在树身上,算是正式委授其爵位。
握草完的众臣,不禁面面相觑。
踏马的劳资们是不是都日了狗了?
李斯更是心里狂奔过一万只野兽。
服侍了嬴政将近20年,也只官居太尉。
而这棵??
虽然皇上有玩笑嫌疑,但也是个一品。
微风拂过花草树木,处处皆苍翠欲滴。
本来毫无生机的裸露的岩石也显得湿润而溢彩。
人皇道?
朕真是修的人皇道?
嬴政很快就悟了。
假以时日,自己就会成为言出法随的人皇了。
哈哈……
而此时的随从们,却没一人能分享他的喜悦。
欧阳兄,汝没来泰山,小弟太遗憾了。
既然雨收天晴,就该继续上山了。
空气清爽,景色宜人,众人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不多时便直抵泰山之巅,但见艳阳悬空。
四面群山仰视卑服,身边流云雾霭轻轻飞掠,馨香之气久久涤荡不去。
嬴政心情大好,傲立于山巅之上,振臂高呼。
继而聆听群山的回环呼应,仿佛是在领受万民的尊服敬赞。
欣赏够了,嬴政才命太祝主持仪式,郑重的捧土而封,算是行完了封禅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