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王,李斯在外哭着要求见大王。”
太监尖利的嗓子,一下打破了嬴政的思绪。
“李斯?哭着?哈哈……李斯还会哭?”
嬴政突然笑了,这太出乎他的意料。
姚贾一听,也跟着小声地笑了笑道,“李长史此人哭?公公莫要说笑了。”
“哈哈……”
嬴政一听,更觉得可笑了。
笑毕这才开口道,“宣他进来。”
“大王!您可要给小人做主啊!你可要给巧儿做主啊!呜呜……”
泪流满面,满身是血,衣衫不整的李斯。
进得大殿,就跪倒在嬴政脚下,哭诉不止。
“李爱卿,汝成何体统?哭哭啼啼,如妇人一般。”
嬴政憋住笑,开口呵斥道。
“启禀大王!请恕臣之失态之罪,臣家里突遭变故,极度悲伤难以忍受,这才泪雨滂沱……”
李斯直起上身,不停的用衣袖擦拭着泪眼道。
“李爱卿,汝家有何变故,速速奏来!”
“微臣不敢说。”
“汝这厮,快说!”
嬴政有些生死,磨磨唧唧的如同妇人一般。
难怪会如丧考妣的大哭不止。
呵斥着的嬴政,对李斯的印象,突然低了好多。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男人大哭,跟幼时的成蟜一般。
哭要是有用,这天下的眼泪就堪比黄金了。
“微臣一说,大王就会失去一个贤臣。”
李斯悄悄的移开宽大的衣袖,偷偷的瞅了嬴政一眼道。
“汝这厮,快说!”
李斯如此温吞,惹的嬴政差点暴走。
麻痹的李斯,要是秦军都如这般,还踏马如何征讨六国?
“汝放心,无论这个贤臣是谁?在大秦律法面前一律平等。”
做梦都没想到,韩非会遭此设计的嬴政,想到了他的法论:法要泽众,人人平等!
“大王啊!您还记得巧儿么?”
李斯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说着,偶尔还那么哭泣几声。
“巧儿?不是本王赐给汝之侍妾么?容貌端庄秀丽,温柔聪明可爱,性情刚烈直爽,怎么?她对汝不好?”
嬴政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当日自己可是美妙无比。
“回禀大王!巧儿对臣关怀备至、忠诚不二,还给微臣诞下二子,微臣正是为心爱的巧儿之死而伤心欲绝……呜呜……”
李斯终于吭出了一个长句。
“李斯,汝说什么?巧儿死了?怎么死的?汝她娘的快说………”
嬴政一听,巧儿死了,心里莫名的一颤,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于是乎,李斯这才将宴请韩非。
因二人有同窗之谊,就安排了巧儿作陪。
韩非欢饮之际,问起巧儿之事。
得知是大王赏赐之侍妾,趁着酒性轻薄巧儿。
李斯出言制止时,韩非竟然口出狂言
“二人均为大王看中之人,汝可用、吾亦可用……”
眼看还不收敛的韩非,李斯上前阻拦。
谁知韩非不但不收敛,还继续口出狂言。
“吾之乃大王座上宾,汝之一区区小妾,要了是给汝同窗之颜面……”
恼羞成怒的韩非,拔出书房墙上长剑,刺伤了李斯。
受伤的李斯只得逃出书房,直奔咸阳宫。
听了李斯的哭诉,嬴政险些暴走。
恃宠而骄?
和成蟜那厮一样?
王室的公子,怎生都是一个德行?
“韩非现在何处?”
嬴政得声音,也冷了许多。
李斯隐隐听到了后槽牙的咬合声。
成了!
转眼看到李斯的大腿上,仍然在流血的伤口,嬴政连连大呼御医。
“大王,微臣之伤不及性命,还是救巧儿要紧?”
李斯又哭诉道。
“汝不是说巧儿已死么?”
嬴政恼怒的呵斥了一声。
“微臣逃出书房时,听到了巧儿凄厉之惨叫,以为……”
“去李斯府上!”
嬴政大喝一声,带着姚贾、李斯、赵高,直奔李斯府。
推开书房之门,浓烈的酒气、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一片狼藉之中,巧儿静卧在血泊之中,身无长物,几道剑伤触目惊心。
一旁的韩非,长袍高扎在腰里,醉倒在一旁,呼呼大睡,右手里还紧握着长剑。
草!
这踏马伪装现场的水平,还真是个砖家的水平。
嬴政看到了韩非和巧儿现状,不再怀疑真伪。
让人用凉水泼醒了韩非。
韩非也傻眼了。
怎会如此?
眼见得铁证,让他惶恐不安。
看来李斯这厮,手法也颇为独到。
见得嬴政亲临,韩非转身跪倒磕头不止。
“大王!韩非一时酒后乱性,作出失礼之事,还请大王责罚!”
眼见得韩非痛快认罪了,嬴政反而有些犹豫了。
如此干脆的认罪?
而李斯、姚贾和赵高三人,三颗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儿。
此事如果认真调查,仍然是破绽百出。
毕竟巧儿昨天已死,血液早已凝固。
就算李斯在其胸口,用剑捅出了好几道口子。
但是细观之下,便可一目了然。
就在三人心中惶煌之时,嬴政却突然开口问韩非道。
“汝对秦上卿姚贾,游说分裂六国之事,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众人皆呆。
大王之思维,吾等拍马不及也。
刚刚酒醒的韩非,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说起了贾姚的品行不端、贪婪无度等。
如此一说,正好落进了姚贾的圈套。
姚贾之前已经给嬴政打下了预防针。
更加相信了姚贾之言。
此人貌似忠诚笃厚,实则深藏不露。
“韩非居心叵测、品行不端,将其打入大牢,听候本王发落。”
拂袖而去的嬴政,没回咸阳宫,直接去了长公主府。
得逞的三个奸人,相视一笑。
连忙派人将韩非送入云阳监狱,严加看管。
再一次密谋后,三人见大王迟迟未下令斩杀韩非。
唯恐嬴政又动了爱才之心,饶恕韩非之罪过,让其再伴身边。
那么的话,不仅前功尽弃,还有可能被牵连进去。
一旦真相大白,不仅恶毒的三人会死,大王甚至杀了三人全家。
一不做,二不休。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决定弄死韩非的三人,买通了狱卒,矫赢政之命,赐毒药予韩非,令其自尽。
被买通的狱卒,开始就对韩非百般虐待侮辱,使其身心俱已疲累。
眼下,最赏识自己的人、又赐药让自己自尽,韩非不禁悲从心来,天下之大、竟无一人肯让自己才尽而死?
天下之大,竟无自己的立足之地?
了此残生罢了,以脱世间囹圄,只可借着述传喻警诫后人也。
热泪涟涟的韩非,百般怨愁地服药自尽。
其身死之时,身侧仅存未尽之文章。
一位法家学说之集大成者,文思敏捷、文字恣肆、立论精深的文坛巨匠韩非。
英年早逝于云阳监狱之中。
这世界上还有比人更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