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与愤怒不断鞭笞着施瓦茨的内心,看着地上已被马匹践踏的不堪人形的尸首,他青筋暴起,一把勒住缰绳浑身散发出莫大杀气,面目阴沉的看着城头上几近疯狂的托里斯子爵。
“大人,我们......”
被点名要求护送施瓦茨离开的骑士克里斯不愿再去看上一眼同伴的尸首,当即扭头想要劝说施瓦茨暂行退去,却在发现施瓦茨的神情后打住了话头,不再多言。
半年前,没有任何一名骑士对于这个来自远方的落魄者释放一丝善意,甚至暗地里还多有讥嘲,可短短两个月后,整个驻扎在波罗的海沿岸的条顿骑士团成员便都听说了这个落魄者的强悍,尤其是那只血淋淋的蒙古百夫长右耳更是让他直接成为了骑士团中身份不凡的男爵。
当时的蒙古人已经将大规模的弓骑兵机动作战发挥到了极致,凭借着从娃娃抓起的军事传统,他们的指挥官能够凭借着旗语和鼓角在战场上如臂使指般让骑兵做出复杂的机动,而在当时的欧洲,骑兵一旦发起冲锋之后,指挥官差不多就只能向部队发布前进或者是后退两个指令了。
这样的差距很快让基督教联军尝到了苦头,率先向蒙古前锋发动突击的西里西亚骑士们发现自己被裹挟进了一场由飞蝗般的箭矢组成的死亡风暴,长矛完全派不上用场,己方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随后赶到的波兰主力认为蒙古方面人马已疲,当即派出自己最精锐的主力骑兵部队继续突击,殊不知自己正在协助推演一场蒙古骑兵战法的标准战例。面对敌人如『潮』水般的猛攻,蒙古方面果然“败退”,同时在阵后升起烟涛。此举看似是为了掩护部队撤退,实则是为了隐藏自己偷偷向联军两翼移动的主力部队。
联军的步兵与骑兵随即被偷偷穿『插』至两翼的蒙古人分割包围,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之下陷入了混『乱』。联军随之大败,波军统帅“虔信者”亨利也在撤退时被捕斩首,蒙古人还将他的脑袋定在枪尖上在附近的城堡和村庄好好巡行了一番。
这场战斗的伤亡数字至今没有定论,但在这种教科书一般的失败中,能够在蒙古骑兵面前逃得『性』命的战士并不多。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在写给法兰西国王的一封信中曾经提到:在这场战斗中光是圣殿骑士团就损失了500名最精锐的战士,几乎无人生还。蒙古方面的记录资料则更加有趣:割下的敌人右耳共装满了9个大口袋……
而在此种情形下身为一名普通的联军骑士,施瓦茨却在小规模一次撤退中震惊了所有人。
如今幸存下来的克里斯便是那场惨烈遭遇战的见证者之一,也正因如此,在他见到施瓦茨所『露』出的表情后便识相放弃了劝说其逃离此处的念头,转而举剑缓缓退到了施瓦茨的身侧。
另一名骑士见状虽感到些许疑『惑』,可在克里斯的眼神示意下也同样退到了一边。
“亲爱的......我....我们快走吧!!这个里维,他就是个魔鬼,他已经疯掉了!他一定会杀掉我们的!”
尚在其怀中的施瓦茨夫人见到自己的丈夫突然转过马头,即使再愚笨也看出了此刻的情势,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料感觉一直搂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松,接着她便狠狠摔在了地上。
“里维.托里斯!我以条顿骑士团男爵之名对着上帝起誓,我一定会亲手将你的脑袋给摘下来!”
望了一眼妻子,即便眼神中还有着短暂的犹豫与痛心,可在这一刻施瓦茨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对方付出代价。为了自己的私事折损了整整十名弓马娴熟的骑士,这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他曾在十字架下对着仁慈的主起誓,不愿在这片自己热爱的土地上显『露』刀剑,可如今施瓦茨却坚定不移的认为是时候展现条顿人的真正实力了!
“克里斯,我要你去通知温特斯坦滕,让他踏平托里斯家族,否则他将需要准备承受来自骑士团的怒火!”
“大人,可你...”
“我要你现在就去!立刻!”
“遵命!大人!”
“还有...带上我的妻子!”
“是的,大人!”
骑士闻言坚定地点点头,重重锤击胸口后他立刻下马想要扶起惊魂未定的贵『妇』,可没想到后者却突然站起身不顾浑身沾满的灰尘和已经近在咫尺的敌人,尖锐地咆哮起来:“施瓦茨,你这个该死的臭男人!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难道你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够击溃这些士兵吗?他们可不是那些愚蠢的普鲁士人!而你呢?你现在竟然就让一个人护送我!!!”
本以为施瓦茨会带着自己共同脱离险境的贵『妇』听到这一吩咐立刻便陷入了西斯底里之中,在维尔杨迪,她自问比任何人都清楚托里斯家族所拥有的巨大力量,她并不认为仅仅一名骑士便能护送自己脱离险境。
“如果在你所接受教育观念中必要的时候所有人都需要为你牺牲,那可真是可悲!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怎么知道关于普鲁士人的事!又是为什么见到我突然归来而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呢!”
施瓦茨将妻子托付给克里斯后本不想多言,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沉声质问道。
难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施瓦茨将最后一句话重新咽入口中后看着已是如遭雷击的妻子冷声一哼,打马持剑向着汹涌而来的敌人迎了上去,而另一名骑士则始终护卫在其身侧。
两人在沉默中发起了冲锋,马蹄踏响之声在吵杂的战场上极为引人瞩目,铮亮宝剑仿佛正编织着亘古流传的诗篇。
随着一声巨响,两人与汹涌而来的骑兵狠狠撞在了一起。
见此克里斯强行克制住自己求战的强烈欲望向着施瓦茨夫人迎了上去,低声说道:“尊敬的夫人...我们...”
“呵,走吧!”
贵『妇』望着施瓦茨的背影,出人意料的很快便回复了平静,她稍稍沉默便点头说道,不再向后望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