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眼的白光闪的陆今安立马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处的视线，模糊中看见车头往栏杆上冲去，耳旁边是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小野！”
“快跳车！”
心跳跳到顶端，陆今安看见后座边上那个惶恐的小男孩，不假思索地立马扑向他。
呼啸的风声擦过脸，两人滚落在地上，泥石路的泥泞磕的皮肤生疼，陆今安低下头看怀里的人，像是呼吸停滞了一般，双眼无神。
陆今安用紧紧地揽住他，温声安抚着，“不怕，小野不怕。”
灰土飞扬的公路上，两人跌滚在地上。
陆况野抬起头，眼里映着的是从车里走出来的人群和刺眼的闪光灯，再一眨眼，换成了眼前紧张的人脸。
脸颊旁混着些灰，陆况野用手袖一点点的地给他擦干净，不停地收紧环着他的力道，然后把头埋进那温暖的胸膛。
“你来啦。”
他扯了下嘴角，眼神依旧无神地依偎在男人的怀抱里。
陆今安抱紧他，还没等陆况野反应过来，身体一悬空，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陆况野眼里闪过一丝惊愕，怔怔地看着面前狼狈却不失温柔的男人，他把他放在地面上，伸出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眼角有些微红，湿润，却还是强撑出一个笑容，“别怕，我陪你下去找爸妈。”
掌心里的手心冰冷，陆今安不知道这样的梦魇他是否在每一个无人在意的夜晚里惊醒，然后再次沉睡。
最后习惯。
陆况野低头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宽大的手掌像冬日里灌满热水的热水袋一样，很温暖。
这一次的梦境好像有点长，陆况野抬头看着前面牵着他的宽大背影，但好像……风没有以往冷。
他们在山体的下方，看到了警方围住的灾祸现场，车形已经完全被毁坏，里面的人被抬出来时更是鲜血遍布了全身，就连人脸都识别不出来。
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下，爆炸引起的汽油燃烧，人还没烧完都算万幸。
“老妈早就警惕过老爸，让他开车不要超速。不要心急。”
陆今安一只手掌盖在陆况野的眼前，陆况野覆上他的手背，向他抬眼笑，“没事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这还是你告诉我的。”他侧目敛眉，嘴角边淡淡笑道。
陆今安喉间压着什么，咽的酸楚，最终只是嗯了一声将人紧紧抱进怀里。
风呼啸地很快，刮过陆今安脸颊时，他怀里的人就不见了。
他看着面前少年般的陆况野叼着根烟在小巷子的尽头，用脚踩着一个校服少年的背。
一头红毛在冷风中吹的飞扬，脸和耳朵上都打满了钉子，甚至脖子上都纹了一串的字符形状。
他笑容恶劣地用脚背勾着地上跪着的少年，少年眼神平淡地看着他，随意他蹂躏欺负，陆今安在陆况野的背后，少年眼中的情绪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无法言说的死意。
他上前准备打算阻止时，却看到吴瑾承一个翻滚，拽着陆况野的脚腕一拉，陆况野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摔落在地上嚎着，然后又是被一拳头砸了过来。
刚刚灰头土脸的少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睥睨着地上的人，“我一个想死的人，你最好还是别来招惹我。”
陆况野手撑着地，用手背抹去嘴角边的血，笑着从地上弹跳了起来，手指勾过吴瑾承的下巴，挠了挠，右眉宇眉峰处打的眉骨钉随着他的动作挑起。
他玩昧地勾起笑，“还想死的人呢，前几天那群用烟头烫你的人怎么不和人家拼命啊。”
陆况野揉了揉嘴角边的伤，“还以为你是个死木头呢，这不是会打人吗。”他指了指右边没被打的脸，戏谑地抓着他的拳头往自己脸上锤，“这边还没打呢，要不要这边也打下？”
吴瑾承没理他，甩开他的手走到一边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书包，搭在一边的肩上就背过身走进那只有一个路灯倒映的小道里。
陆况野挠了挠后脑勺，撇了撇嘴，“喂！”
吴瑾承没回头。
“我说，反正你都不怕死了，你就别那么窝囊地被人揍了，看着怪惨的。”
吴瑾承转进小巷的拐角处，依旧没有停下自己迈出去的腿。
陆况野啧了声，从地上捞起自己的书包，一转身就看见了个高大的身影。
他盯着他的脸，思考了半刻，“有事？”
陆今安挑眉，知道这是陆况野原世界的记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把人的手拉过来用湿纸巾仔细地擦拭起来。
陆况野不明所意，烦躁地蹙起眉头，想要甩开人手时，忽然被人紧紧握住。
他扯不开也甩不掉，手心的温度被他的炙热的掌心霸道地侵占，“你来干嘛？”
“肚子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陆今安笑着，牵着手里的人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马路，像那天晚上一样。
路灯微暗，夜寂廖长，小路边上总是会窜出几只小野猫，围在两人的脚边上喵喵叫。
两人吃完饭，在夜幕下闲逛着，说起来，两人倒是很久没有如此安静的散步了。
“我要回宿舍了。”
陆今安停下脚步，挑眉看向他，“别扯，你一逃就一宿，就没见你回过。”
陆况野眼皮一抬，有些无语，“那你要拉我逛到什么时候。”
听此陆今安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刚刚吃的有些撑，再说你以前老拉我逛一晚上我以为你……”声音越来越小，陆况野也没仔细听他说的话。
“行了，就到这吧，你也从哪来的从哪回。”
他站在一边，神色倦倦地看着他，指尖一直衔着根没点燃的烟。
陆今安抬起手，习惯性地捏走他手间的烟塞进口袋，指腹碰到他嘴角旁的淤青，稍微按压了下。
“抽烟对身体不好，别学一副坏小孩样。”
看见他碎发垂挡的眉骨细微地动了下，陆今安笑道，指腹给在下的软肉揉了揉，“还有想劝人家别把自己的脸往上凑，这样看起来很欠。”
陆况野拧着眉，撤出与他相近的距离，一个转身就是踩上那个他早就堆好的石块，手一拽身子一跃，就跳上那棵树上，少年踩上矮栏杆，耳廓外透出些薄红。
嘴里喃了一句，“关你屁事。”
陆今安站在墙下，抬头看着墙上站得歪歪扭扭的人，轻声笑着，“别摔了，小心点。”
陆况野手抓着栏杆，迟迟没有翻过去，头垂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陆今安见他顿在那，似乎也猜到了小孩什么心思。
如果这段还没有结束，他笑着望着墙上的人，“我明天去正门等你，接你去吃饭。”
“也带你回家一趟，好不好。”
陆况野应声而落，空中的身影一跃而下，他脚边的喵喵声如约而至地响起，手臂往下一捞，指尖弹向它的猫猫脸，往墙面看了一眼，就抱着猫离开了。
谁要你等了。
陆今安一眨眼，又到了另一处场景，四周很空旷，往下看去一望无际。
旁边的铁门哐地一下扯开，陆况野拽着吴瑾承上来，凶狠地扒着他的衣领。
“你踏马的怎么又被伤成这样，你不会反击吗？”
吴瑾承扯开他的手，把他摔到一边，“你又有什么资格指教我，你和那群人不都是一个性质。”
陆况野气急反笑，很快两人的身体扭打在一块。
“对啊，我跟他们一样，那怎么不报警把我们都抓起来！”
吴瑾承被打了一拳肚子，此时颤颤巍巍地拽着他的头发往怀下扯，陆况野挣扎着，竟把他口袋里的刀摔了出来。
刀面上，还带着血斑。
陆况野睁大眼，瞳孔震动着，“你，杀人了……”
吴瑾承红着眼，此时倒是有些疯狂地笑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
他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捡起那把刀，“你不是让我打回去吗，我打回去了。”
“你疯了吗！你应该报警！你这样就不只是他们的错了！”
吴瑾承握着刀把，歇斯底里地向陆况野那边吼，“不够！报警不够……”
他垂着头，他的碎发被风吹的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他眼角划过一滴又一滴的泪，陆况野不知道什么情况，手撑着地，用膝盖撑着起来，慢吞吞地挪到吴瑾承的旁边。
想要把人手里的刀抢过来。
吴瑾承猛地抬头，紧抓着手里的刀不放。陆况野被他狰狞的眼神吓了一瞬，但还是握着他的手背，“我不报警，你把刀给我。”
他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遮住眼里的神情，“陆况野……”
“和我一起去死吧。”
陆况野还没往后躲，就看见面前匕首上的手，鲜血像花蕊般落在地面上成了鲜花。
陆今安用力，他都能听到刀片直直陷进皮肉的声音，吴瑾承疑惑地看他，趁这时候，他把刀一抽。
拔出来了。
“陆况野，按住他！”
陆今安抓着自己颤抖的手臂，背上早就疼的沥湿了后背，额上更是疼的出现一颗颗豆子般大的汗珠。
陆况野咽了好几下唾沫，将吴瑾承的手腕反手抓着，他看向陆今安的方向有些无措。陆今安也来不及给自己关痛感，反手就是先把吴瑾承劈晕。
陆况野抱着身上软下来的身子，疑惑地看向自己身上靠着的人。
陆今安揽着他的脖子，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你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自杀，你也照顾好自己，别被伤到了。”
陆况野看着他跑开的方向，心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紧。
陆今安时刻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变化，后来实在是疼的有些影响判断，连忙打开系统面板把那什么痛感劳子锁开了。
痛感消失，陆今安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握着手里的刀塞进口袋，打车到吴瑾承原来的居楼，依着记忆中的小路上楼，看到其它都是模糊的门牌号，陆今安便更加肯定了心中这一想法。
看着面前紧锁的门，陆今安拿起手里的刀就是劈了上去。
他被吸进去了，场景又是一变，施虐的画面像万花筒般的镜花一般旋转。
陆今安为心中的猜测忍不住唾骂了一声，一次次地进每一个镜花碎片中，把每个施虐的人都杀了。
他握着刀，神色麻木地看着自己的手上浸染了血色，他掏出湿纸巾将刀擦干净，抬眼看万花筒上的人几乎全都消失殆尽。
以陆今安为中心，地上还躺着各种恶臭的尸体，吴瑾承的面庞突然怼在每一片镜花当中，笑出此时不合时宜的灿烂脸庞。
“不够。”
陆今安看着每一片笑着的人脸，最终对准中心人的位置，将刀刺进画面。
刀穿过画面的碎片，随着吴瑾承的笑眼，刺进他的心脏。
澎的一声，万花筒如炸花般碎了，少年病床旁的机器发出哔的一声长响。
吴瑾承再次手忙脚乱地被医护人员推进手术室。
碎片里的人还在笑的零碎，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露出温和的笑意。
“陆……叔叔，最后……一次……谢谢你。”
碎片化成虚光，也快化为虚无，“最后也帮我……向陆……况野说一句。”
“谢……谢，还有……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