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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想要让于禁去樊城救援,问众将谁敢做先锋。

一个人应声愿意前往。

曹操一看,原来是庞德。

曹操大喜说:“关羽威震华夏,没遇到过对手;如今遇到庞德,真是劲敌啊。”

于是加封于禁为征南将军,加封庞德为征西都先锋,大举发动七军,前往樊城。

这七军,都是北方强壮的士兵。

两员领军将校:一个叫董衡,一个叫董超;当天带领各头目参拜于禁。

董衡说:“如今将军率领七支重兵,去解除樊城的危难,期望必定胜利,却用庞德做先锋,岂不是误事?”

于禁惊讶地问原因。

董衡说:“庞德原本是马超手下的副将,不得已才投降魏国;现在他的故主在西川,职位居于五虎上将;何况他的亲哥哥庞柔也在西川做官,现在让他做先锋,这是泼油救火啊。将军为什么不禀告魏王,换一个人去呢?”

于禁听了这话,于是连夜进府禀告曹操。

曹操醒悟过来,立刻把庞德叫到阶下,让他交出先锋印。

庞德大惊说:“我正想为大王出力,为什么不肯任用我呢?”

曹操说:“我本来没有猜疑;但是现在马超在西川,你的哥哥庞柔也在西川,都辅佐刘备。我即使不怀疑,可怎么堵住众人的嘴呢?”

庞德听了,摘下帽子叩头,满脸流血地禀告说:“我从汉中投降大王,常常感激大王的厚恩,即使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大王为什么怀疑我呢?我以前在故乡的时候,和哥哥一起居住,嫂子很不贤惠,我趁着酒醉杀了她;哥哥恨我入骨,发誓不再相见,恩情已经断了。以前的主人马超,有勇无谋,兵败地亡,孤身入川,现在我和他各事其主,旧义已经断绝。我感激大王的恩遇,怎么敢有二心呢?希望大王明察。”

曹操于是扶起庞德,抚慰他说:“我一向知道你忠义,前面的话只是为了安定众人的心罢了。你可以努力建功。你不辜负我,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

庞德拜谢回家,让工匠造一个木棺。

第二天,请各位亲友赴宴,把木棺放在堂上。

众亲友看见,都惊讶地问:“将军出征,为什么要用这个不祥之物?”

庞德举起酒杯对亲友说:“我受魏王厚恩,发誓以死报答。现在去樊城和关羽决战,我如果不能杀了他,必定被他所杀;即使不被他所杀,我也应当自杀。所以先准备这个木棺,以示没有空回的道理。”

众人都感叹。

庞德叫出他的妻子李氏和他的儿子庞会,对妻子说:“我现在做先锋,理应效死疆场。我如果死了,你好好抚养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有奇异的相貌,长大必定会为我报仇。”

妻子痛哭送别,庞德让人扶着木棺前行。

临行前,对部将说:“我现在去和关羽死战,我如果被关羽所杀,你们就把我的尸体放在这个木棺里;我如果杀了关羽,我也会取他的首级,放在这个木棺内,回来献给魏王。”

部将五百人都说:“将军如此忠勇,我们敢不尽力相助!”

于是带领军队前进。

有人把这话报告给曹操。

曹操高兴地说:“庞德忠勇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贾诩说:“庞德凭借血气之勇,想和关羽决一死战,我私下里很担心。”

曹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急忙让人传旨告诫庞德说:“关羽智勇双全,千万不可轻敌。能取胜就取胜,不能取胜就应当谨慎防守。”

庞德接到命令,对众将说:“大王为什么这么重视关羽呢?我料想这次去,应当挫掉关羽三十年的声价。”

于禁说:“魏王的话,不能不听。”

庞德奋力催军前进到樊城,耀武扬威,鸣锣击鼓。

却说关公正坐在帐中,忽然探马飞报:“曹操差于禁做将领,带领七支精壮的兵到来。前部先锋庞德,军前抬着一个木棺,口出不逊之言,发誓要和将军决一死战。军队离城只有三十里了。”

关羽听了,勃然变色,美髯飘动,大怒说:“天下英雄,听到我的名字,无不畏惧佩服;庞德这个小子,怎么敢藐视我呢!关平一面攻打樊城,我亲自去斩了这个匹夫,以雪我的恨!”

关平说:“父亲不可以用泰山之重,和顽石争高下。儿子愿意代替父亲去战庞德。”

关羽说:“你去试一试,我随后就来接应。”

关平出帐,提刀上马,领兵来迎庞德。

两阵对圆,魏营一面皂旗上大书“南安庞德”四个白字。

庞德穿着青袍银铠,拿着钢刀骑着白马,站在阵前;背后五百军兵紧随,几个步卒肩抬木棺而出。

关平大骂庞德:“背主之贼!”

庞德问部卒说:“这是谁?”

有人回答说:“这是关公的义子关平。”

庞德叫道:“我奉魏王的旨意,来取你父亲的首级!你只是个疥癞小儿,我不杀你!快叫你父亲来!”

关平大怒,纵马舞刀,来取庞德。

庞德横刀来迎。

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两家各自收兵。

早有人报告给关羽。

关羽大怒,命令廖化去攻打樊城,自己亲自来迎敌庞德。

关平接着,说和庞德交战,不分胜负。

关羽随即横刀出马,大叫说:“关云长在此,庞德为什么不早来受死!”

鼓声响处,庞德出马说:“我奉魏王的旨意,特地来取你的首级!怕你不信,准备了木棺在这里。你如果怕死,早下马受降!”

关羽大骂说:“你不过是一个匹夫,又能有什么作为!可惜我的青龙刀斩你这个鼠贼!”

纵马舞刀,来取庞德。

庞德轮刀来迎。

二将战了一百多回合,精神更加振奋。

两军都看得痴呆了。

魏军怕庞德有失,急忙鸣金收军。

关平怕父亲年老,也急忙鸣金。

二将各自退回。

庞德回到寨中,对众人说:“人们都说关公是英雄,今日才相信。”

正说话间,于禁到了。

相见完毕,于禁说:“听说将军和关公交战,一百回合以上,没有占到便宜,为什么不暂且退兵避开他呢?”

庞德奋然说:“魏王任命将军为大将,怎么这么软弱呢?我明天和关羽决一死战,誓不退避!”

于禁不敢阻拦就回去了。

却说关羽回到寨中,对关平说:“庞德刀法熟练,真是我的敌手。”

关平说:“俗话说初生之犊不惧虎,父亲纵然斩了这个人,也只是西羌的一个小卒罢了;倘若有疏忽,不是重视伯父托付的做法。”

关羽说:“我不杀这个人,怎么能雪恨?我心意已决,不要再多说了!”

第二天,上马领兵前进。

庞德也领兵来迎。

两阵对圆,二将一起出马,更不说话,直接出战交锋。

斗了五十多回合,庞德拨回马,拖着刀就走。

关羽随后追赶。

关平怕有疏忽,也随后赶去。

关羽口中大骂:“庞贼!想用拖刀计,我难道怕你?”

原来庞德假装拖刀势,却把刀挂在马鞍上,偷偷拽出雕弓,搭上箭,射了过来。

关平眼快,看见庞德拽弓,大叫:“贼将休放冷箭!”

关羽急忙睁眼看时,弓弦响处,箭已经到了;躲闪不及,正中左臂。

关平马到,救父亲回营。

庞德勒回马轮刀赶来,忽然听到本营锣声大震。

庞德怕后军有失,急忙勒马回去。

原来于禁看见庞德射中关羽,怕他立下大功,灭了自己的威风,所以鸣金收军。

庞德回马,问:“为什么鸣金?”

于禁说:“魏王有告诫:关羽智勇双全。他虽然中箭,只恐怕有诈,所以鸣金收军。”

庞德说:“如果不收军,我已经斩了这个人了。”

于禁说:“紧行无好步,应当慢慢图谋。”

庞德不知道于禁的意思,只是懊悔不已。

却说关羽回营,拔出箭头。

幸好箭射得不深,用金疮药敷上。

关羽痛恨庞德,对众将说:“我发誓报这一箭之仇!”

众将说:“将军暂且休息几天,然后再出战也不迟。”

第二天,有人报告庞德领兵挑战。

关羽就要出战。

众将劝住。

庞德让小军毁骂。

关平把守隘口,吩咐众将不要报告给关羽。

庞德挑战了十多天,没有人出来迎战,就和于禁商议说:“眼见关羽箭疮发作,不能动弹;不如趁这个机会,统领七军一拥杀入寨中,可解樊城之围。”

于禁怕庞德成功,只拿魏王的戒旨来推脱,不肯动兵。

庞德多次想动兵,于禁就是不答应,于是把七军转到山口,离樊城北十里,依山下寨,于禁自己领兵截断大路,让庞德屯兵在山谷后面,使庞德不能进兵成功。

却说关平见关羽箭疮已经愈合,很是喜悦。

忽然听说于禁把七军移到樊城之北下寨,不知道他的计谋,就报告给关羽。

关羽于是上马,带领几个骑兵上高阜处观望,看见樊城城上旗号不整,军士慌乱;城北十里的山谷之内,屯着军马;又看见襄江水势很急,看了半天,叫向导官问:“樊城北十里的山谷,是什么地名?”

向导官回答说:“是罾口川。”

关羽高兴地说:“于禁必定被我擒获。”

将士问:“将军怎么知道?”

关羽说:“鱼进入罾口,怎么能长久呢?”

众将不相信。

关羽回到本寨。

当时是八月秋天,连续下了几天骤雨。

关羽让人预备船筏,收拾水具。

关平问:“陆地相持,为什么用水具?”

关羽说:“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于禁七军不屯在宽广平坦的地方,却聚集在罾口川险隘之处;现在秋雨连绵,襄江的水必然泛滥上涨;我已经差人堵住各处水口,等水发的时候,乘高上船,放水一淹,樊城罾口川的兵都要变成鱼鳖了。”

关平拜服。

却说魏军屯在罾口川,连日大雨不止,督将成何来见于禁说:“大军屯在川口,地势很低;虽然有土山,离营稍远。现在秋雨连绵,军士很辛苦。最近有人报告说荆州兵移到高阜处,又在汉水口预备战筏;倘若江水泛滥上涨,我们就危险了,应当早做打算。”

于禁斥责说:“匹夫扰乱我的军心吗!再有多话的人斩首!”

成何羞惭而退,却来见庞德,说这件事。

庞德说:“你所见很对。于将军不肯移兵,我明天自己移军屯在别的地方。”

计议刚定,这天夜里风雨大作。

庞德坐在帐中,只听得万马奔腾,战鼓震地。

庞德大惊,急忙出帐上马看时,四面八方,大水骤然而至;七军乱窜,随波逐浪的,不计其数。

平地水深一丈多,于禁、庞德和众将各自登上小山避水。

等到天亮,关羽和众将都摇旗鼓噪,乘大船而来。

于禁见四下无路,左右只有五六十人,料想不能逃脱,口称愿降。

关羽让人全部脱去他们的衣甲,拘禁起来收入船中,然后来擒庞德。

当时庞德和二董以及成何,与五百步卒,都没有衣甲,站在堤上。

看见关羽来,庞德全无惧怯,奋然前来接战。

关羽把船四面围定,军士一齐放箭,射死魏兵大半。

董衡、董超见形势已经危急,就告诉庞德说:“军士折损大半,四下无路,不如投降。”

庞德大怒说:“我受魏王厚恩,岂肯屈节于人!”

于是亲自斩了董衡、董超在面前,厉声说:“再说投降的,就以这二人为例!”

于是众人都奋力御敌。

从天亮战到中午,勇力倍增。

关羽催促四面急攻,矢石如雨。

庞德让军士用短兵器接战。

庞德回头对成何说:“我听说勇将不惧怕死而苟且偷生,壮士不毁坏节操而求生。今天是我的死期了。你可以努力死战。”

成何依照命令向前,被关羽一箭射落水中。

众军都投降了,只有庞德一个人力战。

正遇到荆州几十人,驾着小船靠近堤来,庞德提刀飞身一跃,早上小船,立刻杀了十多人,其余的都弃船跳水逃命。

庞德一手提刀,一手使短棹,想向樊城而去。

只见上流头,一个将领撑着大筏而来,把小船撞翻,庞德落入水中。

船上那个将领跳下水去,生擒庞德上船。

众人一看,擒获庞德的,原来是周仓。

周仓一向熟知水性,又在荆州住了几年,更加熟练;再加上力气大,所以擒了庞德。

于禁所率领的七军,都死在水中。

那些会水的料想没有去路,也都投降了。

后人有诗说:“夜半征鼙响震天,襄樊平地作深渊。关公神算谁能及,华夏威名万古传。”

关羽回到高阜处,升帐而坐。

群刀手押过于禁来。

于禁拜伏在地上,乞求哀怜请求饶命。

关羽说:“你怎么敢抵抗我?”

于禁说:“是上面的命令差遣,身不由己。希望君侯怜悯,发誓以死报答。”

关羽捋着胡须笑着说:“我杀你,就像杀狗猪一样,白白玷污了刀斧!”

让人绑送到荆州大牢内监候:“等我回去,再另行处置。”

发落完了。

关羽又让人押过庞德。

庞德睁眉怒目,站着不跪,关羽说:“你的哥哥现在在汉中;你以前的主人马超,也在蜀中做大将。你为什么不早投降?”

庞德大怒说:“我宁愿死在刀下,岂会投降你呢!”

骂不绝口。

关羽大怒,喝令刀斧手推出斩首。

庞德引颈受刑。

关羽可怜他就埋葬了他。

于是趁着水势还没退,又上战船,带领大小将校来攻打樊城。

却说樊城周围,白浪滔天,水势更厉害,城垣渐渐浸泡倒塌,男女担土搬砖,填塞不住。

曹军众将,无不丧胆,慌忙来告诉曹仁说:“今天的危险,不是靠力量能挽救的;可以趁敌军还没到,乘舟夜里逃走,虽然丢了城,还可以保全性命。”

曹仁听从了他的话。

正要准备船出走,满宠劝谏说:“不行。山水骤然而至,怎么能长久呢?不到十天就会自己退去。关羽虽然还没攻城,已经派别的将领在郏下。他之所以不敢轻易前进,是担心我们的军队袭击他的后方。现在如果弃城而去,黄河以南,就不是国家的了。”

希望将军固守此城,作为保障。”

曹仁拱手称谢说:“不是伯宁的教导,差点误了大事。”

于是骑白马上城,聚集众将发誓说:“我受魏王的命令,保守此城;只要有说弃城而去的就斩首!”

众将都说:“我们愿意以死据守!”

曹仁大喜,就在城上设弓弩数百,军士昼夜防护,不敢懈怠。

老幼居民,担土石填塞城垣。

十天之内,水势渐渐退去。

关羽自从擒获了魏将于禁等人,威震天下,无不惊骇。

忽然次子关兴来寨内省亲。

关羽就让关兴带着各位官员立功的文书去成都见汉中王,各自求升迁。

关兴拜辞父亲,直接去成都了。

却说关羽分兵一半,直抵郏下。

关羽自己领兵四面攻打樊城。

当天关羽亲自到北门,立马扬鞭,指着城问:“你们这些鼠辈,不早来投降,还等什么时候?”

正说话间,曹仁在敌楼上,看见关羽身上只披着掩心甲,斜袒着绿袍,于是急忙招来五百弓弩手,一齐放箭。

关羽急忙勒马回来的时候,右臂上中了一箭,翻身落马。

正是:水里七军方丧胆,城中一箭忽伤身。

不知道关羽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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