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林浩送回家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一路上李驰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给我，先是说接到了胡之菲，随后是问我几时到家，要不要来医院接我。我回了一句，林浩已经出院了。李驰回复我一个叹气的表情。
我一边在灶台上看着火，一边给李驰回着消息，回完消息，把手机收好，一转头，黄子文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你在煮什么？”他扶着门框前倾着身子看着我，姿态像是个成熟男人。
我奇怪地看看他：“青菜面条啊。”
“给林浩煮的？”他撇了撇嘴。
——他该不是觉得我在厚此薄彼？
我清了清嗓子说：“交了住院费，还有钱吗？要不我转个红包给你，你自己叫外卖成吗？”
我倒不是故意不给黄子文做饭，只是，李驰还等着我回家，再说冰箱里除了昨天李驰带过来的青菜还有几颗鸡蛋，并没有什么可供烹饪的食材。
我拿出手机，怕黄子文不收，便说：“是借你的哦，改天你发达了记得还给我就行。”
黄子文对我鼓了鼓鼻孔，扮了个鬼脸：“谁要你的钱。那你多煮一点。我也吃面条好了。”
“啊？”我一愣，我给林浩煮的是特软熟的那种面，类似婴儿辅食。
“你确定？”
黄子文走进来，掀开锅盖，看了一眼，一时无话。
“反正煮这么多，他也吃不完。”他开始嘴硬了。
我笑了笑，也不做辩解，默默给另外一只炉灶上点了火，又在锅里倒上油，跟着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问他：“荷包蛋吃不吃？”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些手足无措的，他指了指自己：“给……给我的？”
“嗯…是啊。医生刚才说了，林浩这几天不能吃蛋白质，怕影响消化，你也听到了吧？”
“嗯。”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所以不是给林浩的。”
我不打算跟黄子文废话了，将一只汤碗递到黄子文手中，专心煎荷包蛋了。
“来，拿着。要吃多少自己盛。”
黄子文害羞地偷瞄着我，用勺子舀面条，只盛了半碗，我问了句：“你吃这么点就够了？”
“嗯。”他一边舀着面汤，一边和我搭话，“够了。我胃口小。再说，吃多了，他不够吃了。他是个病人。”
我心想，你倒晓得他是个病人，你刚才还和病人争宠来着。
我咬着嘴唇看看他，他忽然又变成了个乖巧的孩子，眉宇间依然傲娇，嘴角却慢慢噙上一抹笑。
我煎好荷包蛋端出去的时候，黄子文正一个人乖乖坐在餐桌旁吃着面条，安安静静的。我这才想起，他像是中午饭都没吃，那早饭呢？说不定也没吃，这个时候才吃上一口热的，该饿坏了吧？
想到这个，我有几分内疚，看了看他吃面的样子，他依旧斯斯文文的，毫不着急。
我将餐碟放在他手边，他看看我，轻声说了句：“谢谢。”
“吃完叫林浩出来吃。剩下的面条小火煨着。”我边说边摘下围裙，“那我先走了。”
黄子文停下筷子，看了看我：“司葭，你明天还来吗？”
我叠着围裙，点了点头：“来~”
黄子文倏然一笑，很漂亮的少年的脸庞，从这个角度看，他长得很像陈淑敏，五官秀气而精致。
有些话到了嘴边，可我没有说出口——我很想劝说他，哪怕跟父亲断了关系，可母亲永远是你的母亲，不该狠心到不理的。
但是他不喜听说教。
我笑了笑：“我真的得走了。”
“嗯。”他冲我点点头，然后放下筷子，“司葭，你人真好。”
我深吸了口气。在成长过程中，我无数次听到这样的话，可唯独这一次，我的内心起了些波澜。因为，那是不可一世的黄子文说的。
他送我到门口：“司葭，刚才在医院里说的那话，我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我茫然地看看他，他该不会到现在还惦记自己说的那番话，语焉不详的那些？
他真的很敏感，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他既在意又很我行我素，其实满矛盾的。
“我的意思是……”黄子文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男生很容易自以为是。很容易误会你的好。”
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黄子文何时如此迂回地表达过这种话？
“你别看我，我不是说我自己。”黄子文忙摆手。
“哦……”我懵懂地点点头，然后澄清道，“我也没往那方面想。”
黄子文又皱紧了眉头：“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算了算了，总之……你当我说胡话吧，你就当自己没听过……”
他懊恼地拉上门，把我关在了门外。
我心里想着，今天这个黄子文，怎么像变了个人，真的好奇怪哦。
“你的包。”
我正要敲门，他又打开门，把我的挎包塞进我怀里，他低着头说：“明天见。”
他的耳朵在暖黄灯光下，红得像番茄。
……
回到家，胡之菲正在整理行李箱，她从济州岛买了不少韩国护肤品回来。
“喏，这个给你的。”胡之菲拿出一盒护肤品递给我。
“谢谢啊，菲菲，你和飞宇玩得开心吗？”我抱着护肤品，蹲在胡之菲身旁，她的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
“还有这个。”她又从衣服里面摸出一个毛绒玩具给我，“摸着挺软的，这个也给你了。”
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济州岛的地标——一个石头爷爷的长条形玩偶，还不小，有我半人高。
我拿远了，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有些丑萌的老头，笑着说：“原来近看长这样啊，有点像樱桃小丸子的爷爷。”
李驰也窜过来，歪着头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说：“胡之菲，你这啥眼光啊，你给司葭让她晚上抱着睡啊？”
我故意拍了拍手里的玩偶，往脸上贴了贴说：“好像真的是个抱枕诶。真的很软诶。”
李驰从我手里夺过，交给身后的林飞宇：“给飞宇，让他晚上抱着睡。司葭晚上抱我就行了。”
胡之菲朝李驰看看，做出嫌弃的表情。
林飞宇也不要，像触电似的退了一步：“我又不是gay，抱这玩意儿干嘛呀。”
“还给我。”胡之菲有些不高兴地从林飞宇手里又夺回来，“你们都不要，我送别人去。”
“我要的呢。我要这个就够了。”我又抱着抱枕贴贴，“菲菲，那盒化妆品你自己留着用，我有这个就可以了，谢谢你哈。”
胡之菲对我皱了皱鼻子：“真不要啊？”
“嗯。上回你送我的那些，我还没用完呢。”我把护肤品礼盒放回胡之菲的行李箱。
“那……也行。我明天拉去mcN公司，和那些小姐妹分。”胡之菲有些迷茫地歪了歪脑袋，说，“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好接下去要做什么。要不然还是再继续做带货主播吧。黄子爵说，要是实在没想好，就先过去给他带货美妆产品。我想想，觉得也不是不行。”
我和李驰对望一眼，有些大事不妙的感觉。
但是林飞宇抢在我们之前说了：“菲菲，你不是不干主播了吗？不是说好了要做服装么？要不拿着两百万开个服装店呗？做主播多辛苦啊。”
“你没听说一句话么，开店容易守店难。”胡之菲嫌弃地看了林飞宇一眼，“你懂什么呀。做主播比开店容易多了，还来钱快。”
“你就这么缺钱嘛？”林飞宇语气有些冲，“我九月开始上班了，不就能赚钱养你了？”
“你别搞笑了。”胡之菲不客气地说，“就你一个月万儿八千的，自己充游戏都不够。”
“那以后结了婚，我爸妈不是能赞助一些嘛。总之，你别那么着急赚钱。”林飞宇理所当然地说着这些，他一上海土着，把啃老这件事说得堂而皇之，“菲菲……你能不能别去那直播公司嘛……”
到了，林飞宇撒起娇来，但胡之菲是谁啊，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了。
“胡之菲。”李驰忽然开口了，“我也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干主播了。”
我看看李驰，心里自然知道他这么说的缘故，他是不想让她接触黄子爵。
但他说了另一套话：“你看，你当初辍学不就是为了做自己的服装品牌嘛。如果因为容易，就选择来钱快的路，时间久了，理想就磨没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时，胡之菲沉默了，她陷入了沉思。李驰对我使了个眼色，有些得意的那种，我却满心的不舒服，感觉自己也成了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