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颜走出宫门的时候,天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不大,只是天际却暗沉沉地,似有瓢泼大雨将至。暮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等候在那的马车走去。
雨幕中,却有老者撑着伞缓缓走来,身后小厮怀抱着另一把伞,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暮颜跟前递过去,暮颜挑了挑眉,没有接,那老者走上前,自我介绍道,“老朽乃是月家大长老,阁下可是莫神医?”
暮颜看着伸着手举着伞的小厮,终于伸手接过了,却也没有打开,说道,“月家面前自然当不得什么神医,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叫我莫炎就好。”
莫炎?这名字莫名耳熟……那位殿下是叫暮颜吧……?竟这般雷同么?因着月蝉的话所以总有几分关注这两位莫姓少年男子的大长老,审视着对面少年蜡黄的脸,那脸,是真的其貌不扬,那身形,也的确是瘦小了些,只是不知道为何……总让人有种违和感……
那双眼睛,在这沉沉雨幕里,有种不符合整体形象的亮,以至于显得有些诡谲。
但是,再如何看,也看不出什么,心中暗道也许是月蝉每次都说的神乎其神,以至于自己都出现魔怔了,再这么说,那长公主殿下,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在如何厉害,应该也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天烬帝身边吧?
定是自己魔怔了……
如此便也释然了许多,笑着说道,“莫神医的医术,早就在月家和太医院都传开了。不然,我们家主也不会命我刻意等候在这里,只为了请莫神医过府一聚啊!”
暮颜先是诧异了一下,才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大长老有所不知,家中兄长不太喜欢我接触医术,至今他都不知道我在给陛下治病,每日回去晚了就要念叨,着实头疼得很……”
大长老看着她蹙起的眉,笑呵呵地说道,“你那位兄长,前几日也来过月府,今日我派了人将他一起请了过去,这会儿想必快到了。……你有所不知,你兄长前几日在街上救了我们月家长房三小姐,如此算来,你们二位,可都是月家的贵宾。”
“如何敢当如何敢当,只盼着待会儿兄长责怪时,大长老还要美言几句……”这少年似乎怕极了那位兄长,言行间都有些畏畏缩缩,眼神都开始躲闪了。
大长老看着有趣,连天烬陛下都已经相处过十几日的少年,竟然提到自己家的兄长就这般惧怕,当下宽慰道,“一定一定。”
雨势渐渐密集了起来,此刻站在这宫门口聊天,实在不太好看,恐怕方才自己的举动,早就有人传到陛下口中,但是左右传不传,陛下也已经疑心渐起,家主如此拉拢这少年,怕也是孤注一掷的举措了。
只是,这一次,月家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置身事外全身而退了,毕竟,还有一颗家主亲手掩埋的炸弹在那——夕照那位长公主殿下,按照月蝉的意思,她必定会来,也必定会在天烬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大长老只觉得这几日的心啊,都操碎了。既要想着如何可以保全月蝉一命,又要提防着那位殿下,还得安排家主的吩咐……着实累得很。他叹了口气,勉强笑着对暮颜说道,“莫神医,雨势渐大,这就随老朽前去月家?”说着,手中油纸伞已经大半撑到了暮颜头上,因着靠着近了,才觉得这少年比之方才察觉到的竟还要瘦小几分,而且虽说医术出众,自己的体质却似乎并不好,才淋了这一小会雨,身上竟隐隐有些寒气。
暮颜不动声色地稍微退后了半步,才点点头,上了马车。
一路上,大长老已经就各种医术疑难杂症同暮颜相谈甚欢,一路下来,大长老愈发认定,这少年医术比之他们以为的“机缘巧合得了那配方”要厉害的多得多,恐怕……族中能和他相比的小辈,屈指可数。
当下,倒也越发惜才地喜欢上了这少年,差点儿就要引为忘年交。
暮颜正愁着如何拒绝,月府就到了。
前去接应暮书墨的小厮正巧也到了大门口,只是他没有接到人,康府的人说是暮书墨一早就不见了人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却是没人知晓,只说和康掌柜一同出的门。
大长老似乎有些发愁,想着如何向家主交代,暮颜看着笑呵呵说着,“兄长定是和康掌柜出去学做生意了。他比我好学的多,不像我,整日里也就喜欢鼓捣点草药,做生意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
“哪里哪里……”大长老回神,笑着说道,“令兄必然是家中做生意的好手,莫家虽在天烬没有那么大影响力,但是我还是知晓一些的,听说生意遍布四大国,而莫神医,又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傍身,实在是莫家的荣耀!”
暮颜似乎微微落寞了神色,叹了口气,道,“莫家终究和月家不同,莫家重赏,我这样的在莫家,也就是个不受重用的旁支子弟罢了,如何能像大长老说的那么好。”
少年原本最美丽的便是一双有些诡谲的眼,这会儿落寞下来的模样,竟令人有些心疼,如此瘦小的身体,怕是从小便缺衣少食,大家族的那些腌臜事,月家能不懂么?不受宠的弟子,连下人们都会克扣他们的吃穿用度,当下,竟觉得这少年,实在是有些凄楚而可怜。
当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若是莫家不中用莫神医,莫神医尽管留在月家,月家一定待如座上宾!”这话,倒也多了几分真情,方才手掌下的肩膀,淡薄到令人心惊,一个少年,竟瘦削成这样!
暮颜闻言,原本落寞的神色稍稍淡去了些,仰着脸有些羞赧地笑,“没想到月家这般好,天烬陛下也是,方才说要留我在皇宫中做太医呢!”
此话一出,大长老心中咯噔一下!当下急忙问道,“那公子答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