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人闻言,脸色一僵,极是尴尬。
其余三人也是面色有些不愉——虽然是实话,这也太嚣张了一点。
暮颜看着神色各异的四人,勾唇微笑,就这昭然若揭路人皆知的心思,摆什么鸿门宴呢?
惠贵人被呛了一下,尴尬地低声解释道,“臣妾这不是担心殿下少女心思不好对着陛下开口么?殿下却这般说,着实伤人,臣妾虽见不到陛下,但为了殿下的事情也是愿意厚着脸皮求见一二的。”
说着说着,竟至于伤心落泪,真的受了极大委屈似的。
贤妃似乎于心不忍,叹了口气,也略带责备地开口劝道,“殿下这话的确有些许不妥之处,惠贵人也是关心殿下。臣妾和三位姐妹都很关心殿下,毕竟……殿下也是陛下名义上的妹妹。”
她着重强调最后几个字,一个是提醒暮颜,你不过是名义上的,而非真的皇室血脉,第二个,却是告诉暮颜,她是陛下的妹妹。
暮颜仿若未闻,勾着嘴角笑地有些邪肆,那双泼墨般般浓黑的瞳孔里,似乎什么都映不进去,又像是什么都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扫了四人一眼,淡笑着说道,“如若真是如此,那倒是暮颜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心仪之人倒是没有的,只能拜托众位嫂嫂们,多多费心了。”
众人脸色才算是终于好看了一些,心想着这位殿下终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平日里不说话倒也看着贵气,这一说话就得罪人。
“如今殿下身份高贵,不仅是我们的长乐长公主,还是良渚的郡主,更是嘉善城的城主,这些身份,怕也只有皇亲国戚配得上了。”德妃掩着唇,微微笑着,似乎有些羡慕。
“那是自然。”贤妃柔柔一笑,“臣妾听闻,盛宁太子今年刚及弱冠,长相极为俊美,风流倜傥,尚未大婚,倒是勉强可以配得上我们长乐长公主。”
盛宁太子刘畅,的确俊美非常,尚未大婚,但是为人阴狠毒辣,十岁的时候就毒害了自己的兄长,他并非嫡子,却野心勃勃残害所有反对他的朝臣,直到如今,再无反对声浪。他也风流成性,虽未大婚,但是东宫婢女皆成通房、风月场所全是相好……这贤妃娘娘选的人,倒也费劲了心思。
“依我看啊,太子之位终究是不稳,这盛宁又不是像我们夕照,只有那么一个皇子,登基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倒不如,天烬的陛下,听说很是慈爱英武。”惠贵人出口说道。
这位陛下的确可以用慈爱来形容了,因为他连起身走几步路都必须要人搀扶着了,却始终不愿退位,太子从十多岁一直等到如今自己都抱孙子了,还没坐上那龙椅,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坐得上……
这几人,为了她能“嫁得好”真真是煞费了苦心,真以为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么?
“几位嫂嫂们选的人,暮颜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事儿最终还是要陛下首肯的才行的……不过几位嫂嫂要见一面陛下也是不容易,暮颜也真心不希望因为暮颜的这些事情耽误了嫂嫂难得的机会。”她低头浅笑,眼睑微微阂下,遮住了其中的流光溢彩,她继续说道,“那便这样吧,小平,去请陛下过来。”
“是。”小平站在暮颜身后,微微含笑行了礼,退下。哼,连她都知道今日这几位娘娘是一起来针对她家殿下了,就该去请了陛下过来。
“哎……”贤妃一惊,急着就要起身,可是抬头就看到暮颜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冷,如同深冬寒夜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了个透心凉,刚刚抬起离开位置的臀部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跌坐回去以后,她也没别的举动,只自顾自喝着茶。
其余三位却有些如坐针毡,暗搓搓里开始整理起了仪容,又有些小窃喜小期待,却又担心陛下怪罪,毕竟,贤妃和惠贵人说地那两位,除了长公主殿下不知道,他们稍微了解一点的,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陛下必定也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提出来的是贤妃和惠贵人,于是,剩下那两位,连最后一点担忧也没有了。特别是德妃,眉目间都是春意盎然。
陛下来得很快,不多时,御花园里就出现了那抹尊贵的身影。按照车辇的速度,几乎是小平跑着过去,陛下就急急赶过来了。
黑色流光锦缎长袍行走间流光溢彩,在这百花争艳中,都不显丝毫黯淡,他步履有些急切,众人刚刚来得及下跪行礼,他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路走到暮颜跟前。
立刻就有太监将凳子搬了来,挨着暮颜边上放下,他坐在之后,环顾一圈,也没叫人起身,这一路,小平已经极其委屈地将事情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心中火气,自然也没了让众人起身的好心情。
“瑾。”身旁,暮颜亲自沏了茶,也不见她提醒让人起来,只说到,“喝茶。”眉目淡淡往下一扫,德妃身形一颤。
她笑地意味不明,这鸿门宴,这四人齐心协力地要将她嫁到别国,如今看来,这始作俑者倒是很明显。
“今日德妃娘娘设宴,说是女儿家说说体己话。昨日瑾也是知道的,本不愿拉着你强来,毕竟让你听这些话,也是无趣得紧。”她毫不留情地“无趣”二字下了定论,话锋一转,“只是,这会儿几位……嫂嫂说道暮颜的婚事,暮颜做不得住,便让你过来听听。”
南瑾还是没有让人起来,她也不越俎代庖,反倒是回首吩咐小平,“小平,跟瑾说说,方才贤妃和惠贵人说的是什么,我对别国皇室不熟悉,倒也忘了他们说的是谁了。”
谁知,小丫头闻言,都快气哭了,“殿下!她们就是欺负你不熟悉!给您乱点鸳鸯谱呢!都是些什么人呀,小平听着都替殿下觉得委屈!”
说着,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又说了一遍。南瑾的脸色,就在这叙述里,一点点暗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