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等到衙役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开了。
衙役们抬水的抬水,救人的救人,呼喊声、求救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大半夜的时间,几乎惊动了整个熠彤,连宫中都得到了消息,只是福公公见陛下这几日都睡不好,今晚难得睡地熟,便压下了消息,只派人去帮忙灭火,因着侍卫的加入,失控的大火终于得到了控制。
暮颜回到府衙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离开时还安静如斯的府衙,这会儿起来的大火几乎映红了上空一大片的夜空,夜幕重重下,这片比白昼还有明亮热烈的天地之间,都是哀嚎和尖叫此起彼伏,被人搀扶着出来的衙役们看着都触目惊心,一些衣服都已经烧完了,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空气中都是一股焦黑的味道。
她心中一凛,隐隐有怒火升起——为了给自己制造这么些麻烦,这群人竟然如此枉顾人命理法?!大牢里所有的罪犯都已经吃了晚膳昏过去了,就算府衙进去救人,也不会救他们,只会救同僚,也就是说,这些不管犯了何罪,也不管还有没有生路的人,这样的大火,人命早已不得保全,恐怕牢中多数犯人都将葬生火海!
府尹皱眉站在大牢门口指挥者,心绪烦乱,从昨日高如玉的死开始,事情就有些棘手,这场大火,明显是人为,所有的衙役和犯人都在昏睡,明显是被人下了药,而方才手下已经进去看过了,所有牢门都好好地,唯独少了那位长公主殿下……也就是,很大可能性是那位长公主殿下下药、越狱,顺便放了把火!
正皱着眉考量这件事报到陛下那里,会是个什么结果,毕竟长公主身份特殊,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发两国战乱。正皱着眉苦恼着,就见暮颜从旁边走来。
整个府衙乱糟糟的一片,不是火就是水,几乎没有一块干净完整的地方,衙役们也是满脸的灰头土脸,唯有从火场外走来的那个少女,素色长裙,素面朝天,未施粉黛的小脸,看着清秀却贵气,优雅非凡的模样。府尹微微侧目,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最大嫌疑犯,再看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随机冷了脸,怒喝道,“长公主殿下!您能否给下官解释一下?”
谁知,应着火光而来的女子,突然一改清贵之气,面露无辜之色,眨了眨眼,然后府尹大人就看到,那双墨色的瞳孔里,突然而起的雾气显得少女整个人楚楚可怜的,她又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我还想问府尹大人呢,为什么我会在郊外醒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醒来?”府尹抓住了这两个字,嗤笑一声,道,“殿下是说,自己是昏睡着被人绑架走的么?”
本意是讽刺,没想到暮颜真的无辜地眨了眨眼,点点头道,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对呀,也不知道怎么的,晚膳时候格外困,便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城外林中了,就担心大人以为我畏罪潜逃,赶紧赶回来,没想到见到这景象,是走水了么?如何走的水可知道?”
府尹被她问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摇了摇头,摇完头才发觉,自己是不是太听话了?当下虎了脸,“别以为你说是被人绑走的本官就信了你!这场走水和下药,还是你嫌疑最大!来人呐,将人给我看着!等火灭了本官再来好好审审!”
立刻,就有两名手下走到暮颜身后,抓着她胳膊,这一次,他们态度明显要比之前凶悍很多,看向暮颜的眼神都带着怀疑的意味,暮颜无奈地苦笑,这事儿真不赖她,她笑眯眯地说道,“你们想想就知道了嘛,要这样大范围的下药,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也是受害者嘛……”
这话是说给府尹听的,只是背着身凝眉看着火势的府尹似乎并未听到,大部分衙役已经救了出来,火势也渐渐地小了,这么半夜的折腾下来,木质结构的建筑被烧的已经差不多了,还有一些零星火苗在滋滋地冒着烟,不停的有人跑进府衙,带着焦黑已无生气、或者尚且还活着却也半焦黑的同僚们出来,至于牢狱里的那些个犯人,活着的自然被人带了出来,至于已经没了呼吸的,也就没人管理了。
出来的犯人也就十来个了,暮颜左右环顾了下,那位絮絮叨叨的老人家不在其中……
心中隐隐的恻隐之心,有些难受的情绪很清晰地浮上来,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因她而死的人早已不是一两个,她早已不是什么都要悲天悯人一下的大善人了,可是,今日整整一个牢狱的犯人,看着何其触目惊心!哪怕他们是犯人,的确是罪有应得,可他们的生杀之权不该由她来定夺,他们的余生不该由她来结束。
府尹当即安排了一些人清理现场,一部分人看管剩下的犯人,又按照伤亡程度安排了大夫,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天际都犯起了鱼肚白,侍卫们在统领的带领下回了皇宫。
侍卫统领一路上想着所见所闻,觉得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夕照的长公主殿下,就一定要立刻汇报才行。因此,回了皇宫立刻就去了良渚帝寝宫候着,福公公一听,也觉得事态严重,怎么也想不到,长乐长公主会被以杀人罪抓进了大牢,还涉嫌下毒、越狱,如今还说着纵火案也是长公主所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可是长乐长公主是谁,是受邀前来做客的夕照最得宠的,唯一的长公主啊!
福公公越想越不敢想,当即也不管陛下到底起了没,赶紧推门进去,来到床边,就将良渚帝叫醒了,一五一十将侍卫统领所说的原封不动地回禀了良渚帝,一个字都不敢落下,果然……就见到方才醒来的陛下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