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杯子重重落在桌子上,南宫烈豁然抬头,大惊失色,“你!”
少女的话有着太多不可置信的信息,刚出生的一个婴儿的记忆?如此匪夷所思到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对面的少女,含笑点头的模样,令人不得不信,可是,若是信了……那就是说,夕照皇室古老传承下来的这位供奉,其实早就将手伸到了皇权底下……甚至,当年南瑾失踪,和他也有关系?试想,若是倾城之死,是因为她怀了夕照的血脉,那么,南瑾的失踪,怎么可能不是黑袍人的手笔?
南宫烈从来不是一个笨人,终于知道了这位少女自此来找他的用意,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来自于哪里,今年有多老。就像国师的秘法,是一种没人说得清道的明的东西,夕照皇室的供奉,是一种传承,从古便存在了,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到了如今,谁都说不清了,我说不清,我的父皇也说不清。甚至,连古籍都没有。”
“这些年,我也想过要弄明白,毕竟你知道的,哪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未知的存在。”他又叹了口气,“可是,并没有任何人能够告诉我,他的渊源。这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好,从此以后,供奉制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废除了。”
凉薄的月色下,曾经叱咤风云站在大陆顶层的男人,微微叹息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
那一场深夜的谈话没有人知道到底谈了些什么。
所有下人都只知道,长公主殿下离开后,他们的主子在原地坐了整整一夜……太监宫女想上去劝慰几句,可是都被太上皇周身的那种近乎于绝望的气息惊得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只能小心翼翼陪在不远处。一直到了天泛鱼肚白,太后娘娘起了身,太上皇才宛若大梦初醒一般,摇摇晃晃回了室内。
下午的时候,有路过的小太监发现,一大队侍卫朝着皇宫里的禁区去了。那处禁区,有一条荫蔽的林荫小道,里面是什么没人知道,每一个人进宫的时候都会被交代,那是所有人不允许踏足的地方,也有路过的太监宫女好奇的张望,却从来没见过有人进出,渐渐地众人也失了兴趣。毕竟,深宫之内,如何活下去才是更值得关注的问题。
只是今天下午,一大队侍卫进去了,一炷香之后就出来了。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夏之镜死了。
死在天牢里。没有外伤,没有中毒,他在狱卒的面前,含笑着闭上了眼睛,狱卒一开始只是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到了饭点没动静,到了第二天的饭点还是没动静,进去一看,才发现已经没气了。表情还是最初那个嘴角微微勾起的含笑模样。
彼时正是早朝时分,狱卒便来报了长乐宫,暮颜去看了,看着那遇到他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笑容,沉默许久,终究是挥了挥手,让人入土为安了。
那几十个侍卫,暮颜终究是做主,流放了,总好过几十条人命手起刀落血染刑场的好。
期间,莫宇派人递了拜帖,邀请暮颜去看看新的拍卖会场的装修,拍卖会场一楼来了个全体大改造,拍卖中心的地方缩小了,一楼宾客区也缩小了,中间一个环形大圈,摆了几个柜台,上面都用暮颜运回来的玻璃罩子罩着,这里的人没见过玻璃,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愈发觉得稀奇。拍卖会还是一段时间举行一次,但是拍卖会场每天都会开放,从大海对面运回来的稀奇玩意儿,除了摆在奇货可居,还有一些更稀有的就会摆在这里,以更高昂的价格来销售。
而莫家,也成了众所周知的皇商,水陆、陆路,漕运、码头,几乎都是莫家的天下,一时间风头正盛,所有人都说,莫家攀上了长公主殿下。王家自然虎视眈眈,可是他们也深知,在拍卖会一事上有些不愉快,虽然不至于交恶,可是交好却也是不大可能得了。
拍卖会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商队也已经扩充了一倍不止,暮颜和莫宇合计了一下,为了不浪费人力物力,又从大路上采购了一大批那头没有的东西运了过去,形成了一条这个时代的丝绸之路。
两个异界的灵魂,在这个时代,心照不宣地成了最好的商业伙伴,创造起了属于他们的商业帝国。
黑袍人始终没有抓到,按理说重伤之下的人,就算离开也跑不远,可是无论倾巢出动的侍卫们如何地毯式搜寻,张贴悬赏布告、各个城门口严密把控,还是找不到他。狩猎场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秘而不宣,以免引起百姓恐慌,因此,布告之上也只说黑袍人是个牢中越狱的逃犯,但是只是走失一个普通的逃犯如何会这般严查,人人都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整个帝都,似乎都笼罩在一片人心惶惶的阴云下。
良渚帝的健康状况似乎愈发的不好,自从那年太子被废,两王争储之后,就深受打击有些一蹶不振,这些年来更是操心劳神,珍贵药材熬制的汤药一日日端进去,却也不见起色。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远在夕照的暮颜收到了良渚帝以国礼送来的书信,以良渚国国君的身份,邀请夕照皇室长公主前往良渚一会。
这封书信,走官道,盖着良渚皇帝的私章和良渚玉玺,一路由使臣带着,送到了夕照大殿之上。规格之高,礼节之重,令人无法拒绝。
暮颜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位良渚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这个当口,给自己来了这样一封书信,她看着跪在她身前的使臣,使臣是不需要下跪的,只需要行礼,可是这位使臣一到就结结实实跪下了。
暮颜和闻讯赶来的暮书墨对视一眼,道,“本宫知晓了。使臣先行休息,这两日本宫便同你一同,前往良渚。”
使臣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