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人的病好了。那日药送过去,太医们听说是长公主送的,连验都没有验,就让惠贵人服用了,当晚,听说惠贵人就可以起身了,并且喝了一碗粥。第二日,就在侍女的搀扶下,能下地了。
那个所有御医束手无策的病,不知病因,不知病原,因着长公主一颗丹药便好了。惠贵人自然备了礼,进了长乐宫千恩万谢,一盏茶之后便出来了。
北遥足足挨了五十板子,下来的时候是被人抬着进房间的。暮颜给她吃的,也终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对症下药的伤药。因此,四五日的光景,她便能起身了。
这会儿,北遥便跪在暮颜跟前,一言不发。
没有人知道北遥那日为何会被打,这个似乎比小平更亲近长公主的女子,很多时候都沉默内敛,安安静静的做事,看着很可靠的模样,似乎长公主也对她格外信任。没想到,那一日,长乐宫里第一次的严惩,就落在她身上。
宫女们悄悄交头接耳了几日,愈发觉得,那必是大事,似乎还是和什么前主有关,难道是背主?这可绝对是个大罪了!
于是,这几日所有人都绕着她走,就怕被牵连了,反正往日里,也没多少交情。
而这一日惠贵人离开后,北遥便来到了花园里,暮颜似乎等她许久,看着她一步步拖着步子有些蹒跚的模样走过来,看着她一言不发地跪着,低着头,不辩解,不求饶,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遥。”暮颜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微微叹息,“我的信任不多,可我给过你。”
她用一个无辜的惠贵人,想要她收手,若北遥能念及无辜之人性命,她便只当不知道。结果,她自始至终未曾考虑到别人……北遥想要她死的心思,宛若魔障,令她自己都走不出来。
那声叹息,很绵长,那声音,仿佛裹挟着断魂大山脉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的冷,让北遥遍体生寒。
“因为一个真相,你对我下杀手,我不解是为何,但是,令我更不解的是,为了杀我,你可以不顾所有人的生死,南瑾、沉施、闫梦忱,闫梦忱把你当姐妹,拉着你的手逛街,可你呢?如若这几天她回来,你还要继续放毒药么?惠贵人在宫中,我尚且可以去送了这解药,可是,闫梦忱呢,若是她在海上毒发,你要我这么救?还有南瑾,若是他中毒了,你要将整个良渚置于何地?你将你家公子置于何地?!”
她没有说她自己,只说谢锦辰。
天,阴沉沉的。
风雨欲来的压抑,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北遥双膝跪地,还未好全的伤口似乎有些裂开,隐隐地痛,也许还有鲜血沁了出来,沿着肌肤慢慢的流淌,簌簌地痒,像是蚂蚁爬过。
她喜欢沉施、喜欢闫梦忱、也喜欢暮颜,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给了公子不曾给的温暖,可是这温暖,终究敌不过她自己的心魔——公子,谢锦辰。其实,那封信寄出去之后她便后悔了,她不知道这个真相会不会成为公子心中永不结痂的伤口。后来,见公子始终没有回信,她便想着也许那封信已经被拦截了,毕竟,长乐宫的防卫这些日子以来,她多多少少也有数了。
于是,便想着,将这秘密永久封存吧!只要暮颜死了,这个秘密便再不会有人提起!心魔一旦形成,便日日夜夜纠缠不休,心心念念都是这个令她自己都恐惧的念头,鬼使神差的,她下了毒。
而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结束。
她知道这一次绝对得不到宽恕,所以她沉默,不想为自己说一句话。
“你走吧……”暮颜起身,看着跪着的北遥,淡淡说道,“离开这里。”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再不曾看一眼北遥。这件事,终究有她促成的成分,她不愿意去苛责北遥,但是,就如她自己说的,她的信任不多,给过北遥,只是,如今再也没有了。
她最后能做的,就是在南瑾知道之前,将她赶走,留她最后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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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遥是在当天便离开的。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她也没有回熠彤。
她冲动之下下的毒药,是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毒,这药是从公子的下属手中拿的,一旦动用了,必然会惊动公子,当时觉得只要事成,万死不足惜,如今事没成,似乎也失去了那份大无畏的冲动。
谢锦辰的确是知道了。
他在夕照有些人手,但纯粹是开了药店赚钱的,并没有什么势力,北遥以紫影身份的令牌去拿了这种“非卖品”,那边就写了书信到了谢锦辰那,只是书信往来慢,谢锦辰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长乐宫里已经尘埃落定了。
而此刻,谢锦辰看着手上的书信,眉眼间的犀利和肃杀,是青影从未见过的决绝和狠辣,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是,当年知道是陛下下药,他都不曾这般过。而比公子自己更加重要的事情,那便只有……暮三小姐的事情了?
青影隐隐有些担心,想要上前去问,可是脚步才抬起,却又放下了……
他不敢。
谢锦辰的确是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紫影去拿这药做什么?他不相信是为了暮颜办事,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紫影自己想要下毒……夕照她根本不认识什么人……这样想下去,细思极恐,那种恐惧,连他自己都不敢想下去,握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眼底的飓风愈发狂猎,带着实质性的杀气一般,半晌,从牙齿里蹦出一个字,“查!”
那声音,宛若利刃划过,惊起书房外的鸟儿扑簌簌地飞走,惊地室内的花瓶吧嗒一下掉下来碎了,惊地青影一个愣怔跪下了,查?查谁?
“把紫影绑到我跟前来!”
青影一惊,竟是紫影?!公子有多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当下也不敢胡乱猜测,起身就往外跑,安排着人手前去夕照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