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拍卖行在几日后重新装修修缮,封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路人们每天想要通过虚掩的门扉窥探一二,结果都宣告失败,什么都瞧不见。
很快,人们又发现,一个往日里车水马龙很是热闹的码头,也被官兵围起来宣告暂停使用,每天都有很多官员围着,就算上空突然飞过一只鸟,都虎视眈眈地考虑有无击落的必要。如此,百姓们便也只敢远远看着了。
只是,这左右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般瞧了几日,便也就淡了热度,渐渐地无人关注了。
而这几日,茶余饭后的八卦活动又转移了热点,家家酒楼都暗搓搓设置了赌局,只因为——新皇帝要纳后封妃了。
听说,为了这件事,朝堂之上已经从陛下登基开始闹了,闹得最凶的时候,百官齐齐下跪以死相谏,奈何陛下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百官跪着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以死相逼也要有人看才行啊,如今,陛下都走了,他们的老命,何其珍贵?如此交头接耳了一番,但是没人喊起啊,谁都不敢第一个啊,最后,两炷香之后,某个年迈的老臣终于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嘴里低声嘟囔,犯不着哇……
犯不着……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间,几位大臣嘀嘀咕咕地准备起身,余光之中,就见到有衣袂飘飘,从外面款步而来,玲琅环佩在行走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风姿绰约、盛装出席的长公主殿下。
按理说,长公主除了册封、大婚之时,是不能上朝堂的,可是他们的长公主有点特殊,是个有兵权的,更何况,连兵权都愿意给了,他们陛下还会在这种“区区小事”上反对么?显然不会。所以这些个人精一样的朝臣,自然不会傻傻去反对。
而这时候,所有人心里,几乎都是一喜,第一次觉得他们一致不太看好的长公主殿下,这次便是他们的唯一的救星了,当下整整齐齐地又跪了下去,“参见长公主殿下!”
暮颜发誓,她从来没见过这群老臣这般激动地给她行礼。
“平身吧。”暮颜自然知道事情原委,也是总管公公实在没法子了,来找的她,想要她劝劝陛下,她却不曾去劝南瑾,而是去见了这帮老臣。
群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个年迈的踉跄着差点摔倒,互相扶着起了,这次跪的太厉害,一时间有些腿麻。
暮颜看在眼中,站在王座之前的台阶上,身后小平附身为她整理裙摆,她俯视众臣,笑意盎然,似乎对眼前情景根本不知,问道,“众位大臣谁来跟本宫讲讲,是何故被陛下罚跪于此?”
大臣们一惊,怎么是罚跪呢?明明是他们以死相谏,大义凛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地为皇家血脉考虑,只求陛下纳后封妃,绵延子嗣啊!
说到底,南宫家也的确是子嗣淡薄,以至于当年丢了一位皇子,几乎顷刻间覆灭,根本没有旁人来继承。
想想他们这群老臣,也是无奈,时时刻刻都要为江山社稷的延续操心,当年是太上皇,如今是陛下……哎……
这边,老臣们自我委屈着,那边,暮颜再次问道,“这是犯了什么错么,连本宫都不能告知?若是如此,本宫如何为众位大臣求情呢?”
有一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来,“殿下,并未臣等犯了错受罚,只是……只是陛下始终不愿选妃,臣等为夕照江山社稷后继无人要忧思成疾,是以集体请愿,奈何,陛下竟……”
这位老臣,站在文官之首,便是那位丞相大人了。
“陛下竟拂袖而去,置众位大臣于不顾?”暮颜似乎有些吃惊,接了丞相的话反问道,音调有些高,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有些气恼。
丞相一听,心中喜悦,只觉得这长公主和他们是一条战线的,但是他自然不会点头称是,应了自己这般说陛下的事实,长公主受宠,他可不受宠,万一以后陛下秋后算账,他必然首当其中。当下也不说话,只是低了头,有些委屈抑郁的模样。
“丞相大人。”头顶,少女唤道。
丞相闻言,弯腰行礼,才抬头,却惊愕于少女眼中突然而起的冷意,有些……微微的不妙感,突然想起家中儿媳说起这位长公主,说是个心中万千丘壑,却极其难以捉摸的人……当时他是不屑的,觉得一介妇人懂什么丘壑,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子,能有什么城府。
如今却无端想起这句话……
暮颜突然问道,“丞相大人。可是觉得……陛下年迈或者体弱?”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微臣不敢。陛下方及弱冠之年,身强体壮,实乃社稷之福,江山之幸。”
“哦?”少女拖着长长的音调,这音调落在大殿之上,带着隐隐的压力,众人将头又低了低,暮颜继续问道,“那众位大臣觉得呢?陛下何时年迈,或者体弱?”
“臣等不敢!陛下方及弱冠之年,身强体壮,实乃社稷之福,江山之幸。”整齐划一,套用了丞相大人的“标准答案”。
上方,少女淡淡的哼了一声,突然扬声厉喝,“既然如此!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当你们觉得陛下再不纳妃封后,这夕照江山社稷就岌岌可危后继无人了?!”
方才站起没多久的朝臣,被这破空而来,带着真气的厉喝吓得又一次跪了,偷偷躲在帘子后面搬救兵的总管公公也是一怔,只觉得这殿下气势,竟是比陛下还要锋芒许多。他只看得到这位殿下的背影,很是瘦削的一个少女,这会儿却无端让人觉得,那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极大的能量!
听闻,长公主是个丹田破碎的?总管公公突然想起那个传闻,摇了摇头,觉得甚是不可信……又看向外面。
暮颜看着跪着一地有些颤抖的大臣们,冷哼,“说啊!谁给你们的胆子!”